596 坑洼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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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问：“......”</p>

心中有着宏图伟业、受尽了委屈、满手肮脏的何天问，早已经心如磐石，不会轻易被任何人、任何事刺痛内心。</p>

但此时，这目光执拗的何天问，终于还是崩了......</p>

父亲的这句话宛若利刃，直接刺进了何天问的心中。</p>

他低垂下眼帘，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当我的兄弟接连在我身边战死，我就知道，我需要改变。</p>

我需要寻求另一种道路，结束这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p>

你的警卫员就是史龙城，当年在飞鸿军，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也亲眼见证了这一切。</p>

我想，你把他从飞鸿军调到你的身边，也一定询问过那夜雪林里发生的故事。</p>

我本可以有远大的前途。</p>

何司领，在你的庇护下，我本可以待在雪燃军中平步青云，而不是去当一名令人唾弃的逃兵，让我的父母因我而蒙羞。</p>

告诉我，父亲，如果我按部就班的在这里成长，日复一日的看着旋涡，等待着今天出现什么危机、明日又掉落出什么魂兽......</p>

当我到了你个年纪，三墙、乃至整个北方雪境，真的会有变化么？”</p>

“咚！”</p>

何司领手中的瓷杯，不轻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p>

“咚！咚！咚！”何司领尚未开口说话，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了来。</p>

门外的史警卫大声喊着：“报告！”</p>

“进。”</p>

何司领开口的瞬间，何天问的身影也消失无踪。</p>

史龙城开门走了进来，大声道：“前线急报，三方魂兽军势力均有异动。飞鸿军、龙骧铁骑已经卷入其中，请求总部支援。”</p>

飞鸿军+龙骧铁骑这样的组合，请求支援......</p>

何司领面色凝重，猛地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去。</p>

与此同时，旋涡西北方200公里处。</p>

宽厚的城墙之上，荣陶陶正坐在城齿之间的缺口里，仰头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p>

这里距离雪境旋涡足有200公里，天气晴朗的可怕，今夜更是一点风雪都没有。</p>

可惜了，在那旋涡之下，终日暴雪弥漫，妈妈看不到月色哦？</p>

荣陶陶瘪了瘪嘴，心中有些苦恼。</p>

要是她能和自己看到这同一轮明月，那该会有多美好呢？</p>

“在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线。</p>

荣陶陶扭头望去，只见高凌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双手撑着左右两个城齿，仿佛断了荣陶陶的后路一般。</p>

想要离开的话，荣陶陶只能往下跳？</p>

虽然荣陶陶念书念得少，但总有一种放学被堵的感觉......</p>

话说回来，要是被这么好看的小姐姐给堵了，让她抢几块钱、被她踢两脚倒也值得。</p>

什么叫骨子里的浪漫呐？</p>

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p>

嗯...深情与舔狗，也是如此。</p>

荣陶陶眨了眨眼睛，抛开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看月亮呢。”</p>

“呵呵。”高凌薇笑了笑，平日里在校园生活，荣陶陶小嘴稀碎，一天天欠欠儿的。</p>

但自从上了战场之后，这七天以来，荣陶陶的状态改变了许多。</p>

他没再找旁人谈天说地，也没再四处撩闲，在休息的时候，独自跑到这里安静赏月来了。</p>

也许在白天时，见到那半截尸体构建的墓碑之后，荣陶陶对美好的事物更加向往了吧。</p>

荣陶陶：“小魂们怎么样？”</p>

“什么怎么样？”</p>

“状态呗。”</p>

“嗯......”高凌薇迟疑了一下，回应道，“还算可以。战场不比魂兽历练场，更不是赛场，他们还需要时间去适应。”</p>

不仅荣陶陶状态不一样，小魂们也是如此，他们同样经历了七天的战斗，也在今天见到了将士们战死的残忍画面。</p>

要说心中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大家隐藏的还算可以。</p>

七天前，这群摩拳擦掌、企图大干一番的少年们，此刻真正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模样，也再也找不回之前的心态了。</p>

“是呗，我本以为我参加的战场足够多了，也亲手手刃过敌人，脚踩过惨死的尸骨。”荣陶陶深深的叹了口气，“但见到雪燃军那一具具尸体，我依旧不能适应。”</p>

高凌薇眼神一软，搭在城齿上的手放了下来，环住了荣陶陶的身体：“是的，我也一样。”</p>

对这一切，她感同身受。</p>

她倒是可以强装出来一副面目，但她此时面对的是荣陶陶，而非其他小魂们，所以...她没有必要假装。</p>

“你看。”荣陶陶抬头看向了月亮。</p>

“嗯？”高凌薇仰起头，看向了夜空的皎洁明月。</p>

荣陶陶：“我今晚才发现，人们想要的都是皎洁莹白的美丽月亮，而不是一个坑坑洼洼的丑陋月球。”</p>

高凌薇心中复杂，咬了咬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p>

当“战争”这个词汇只是概念之时，少年魂心潮澎湃，想着学有所用、想着建功立业。</p>

而当“战争”落于实处，当少年魂切身参与其中时，那让人升起雄心壮志的概念词汇，就变成了坑洼丑陋的残酷现实。</p>

幻想中的模样，与真实的模样天差地别。</p>

“万幸哦。”荣陶陶拾起了她环在身前的手掌，他低下头，轻轻的印在了她那白皙冰凉的手背上。</p>

高凌薇：“什么？”</p>

那吻并非一触及分。</p>

荣陶陶拾着她的手掌，嘴唇贴着她的手背，闭上了双眼，轻声喃喃着：“你是真实的。”</p>

“高队！高队！”隐形耳机中，突然传来了孙杏雨焦急的声音。</p>

“说。”</p>

“前线告急！飞鸿军与龙骧铁骑陷入苦战，总指挥要求我们青山军立刻前往支援！”</p>

高凌薇心中一紧：“位置！”</p>

“正北偏东，一百公里处！很多部队都在集结前往！”</p>

“好！”</p>

高凌薇话语落下，荣陶陶也睁开了双眼，他松开了女孩的手掌，脚下轻轻一磕，坠下了高达三十余米的城墙。</p>

失重的感觉加速着他的心脏跳动，寒风在耳边呼啸，搅乱了那一脑袋天然卷儿。</p>

这坑坑洼洼的月，不赏也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