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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奕还是头回走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床里垂着藕荷色幔帐,窗前供着一大捧水仙,西边墙上挂着一台瑶琴,对面是小书房,书架不大,摆着百来本书,收拾的整齐洁净,像她这个人,小巧玲珑的,却哪哪都精致。
他半倚在柱子上朝她扬扬下巴,“上回听你弹琴,迦兰国那首双飞雁,还记得怎么弹吗?”
瑗宛幼时在家学琴棋书画,旁的都学的马马虎虎,只琴弹得最好,上回的曲谱很特别,多瞧了几回,便记住了。
两人在屋中独处着,与其被他抓过去这样那样,还不若做些别的引开他注意力。
她把瑶琴抱下来横放在琴台上,夏奕睨着她动作,没有不优美的地方。她好像随意一个举动便可以入画,当真精致无双。
素白的手拨了两下琴弦,琴音淙淙流泻而出。
她身后正有一盏灯,照在她秀丽的鬓发边儿,把她那张绝美的脸映得像笼在水里,处处是温柔。
她垂眼没看,弹琴弹的认真。
他远远打量她,越发看清那眉多修长,那眼多妩媚。
幼时偶然听母亲哼唱过的旧国曲子,换个人弹
出来,竟添了几许旁的味道。
一曲终了,瑗宛正思谋是不是该赶紧再弹
一首免得他又说那些为难的话。
哪知一抬眼就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瑗宛心漏跳了一拍,跟着就听他拍拍掌心算是赞许,然后又是熟悉的那句“过来”。
瑗宛知道这回是没得逃了。
她让自己静下来。
总是躲不过,何苦让自己那么累。
夏奕想要什么,她是知道的。
她朝他走去,这回没有迟疑,很快就到了他面前。
他适才在妆台前椅上坐了,在光下举目睨着她。
瑗宛没等他动作,靠上去展臂勾住他脖子,将鲜妍的唇瓣贴上去。
夏奕明显一僵。
他怔住。
她动作笨拙,唇舌毫无章法,夏奕反客为主,扣住她脖子将她带到腿上,斜抱住她倾身较量回去。
瑗宛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动和顺从让他喜悦。她闭上眼默默受着,不知这样何时才是个头,他喜欢她的颜色,贪恋她的身段,是不是只要让他得到了也就知足满意了?
她领口的珠扣被扯散了,珠子经不得这样的力气,滴溜溜滚下来,轱辘到床底。
她的唇被放开,终于得以呼吸。大口大口仰头喘着,他埋在她怀中。
罩衫扣子都散了,大片的雪色在外,隐隐两朵红梅。
其中一朵被他用唇齿关住,梅子在唇间不见踪影。另一朵在掌心研磨,像湖面水波荡漾,永远没个平静时候。
她耳尖都热的发烫,难捱得漫长让她喘不过气。
拢共没见几次面,明明还没多熟悉,半数雪白一寸寸都像花蕾一样为他盛开。
夏奕明显不满足,他将她托抱起来,疾步朝床上去。
幔帐脱钩,徐徐垂下来遮住里头的人。
夏奕呼吸很急,很重,手掌扣在她繁复的丝绦上。
瑗宛紧绷着,咬牙思量是不是就这样轻付出去。
外面陡然一声尖锐的哨声,随之一朵烟花在天际炸开,透窗照亮幔帐。
夏奕顿住动作,直起身气喘吁吁地瞪着瑗宛。
她一息之前还在努力的下定决心,这一息看见他严肃到些微怖人的神情,猜知外头响起的信号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他许得走。
她瞬时整个人都活了,她拥被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蹭到最里面的床角,夏奕平复了呼吸,隐隐咬着牙,额上青筋直跳。
刚被挑起的情-欲十分艰难的退去,他没再看她,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金丝蟒袍,转身便即离去。
瑗宛大大松了口气,外面兵荒马乱的人声车声响起来,夏奕这是乘车离去了。
赵嬷嬷迟疑步进来,瑗宛才穿好衣裳,叫她打水进来沐浴。
赵嬷嬷想得跟瑗宛不是一回事,她还在犹豫能不能不必交付自己,在赵嬷嬷眼里她却是从头到脚都已成了夏奕的附属品。
但这话题不好谈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行着自己该做的。
楚渊在一座屋前,身上还是适才那件蓝色妆花。夏奕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到了。
这是个山谷,离京城十几里远,此刻四周都是禁卫在把守,地上一片血迹,尸身都已在夏奕到来之前拖走了。
楚渊守在屋前,见着夏奕,他眼眸略略顿了顿,夏奕听属下回报适才的情况,他便着意在夏奕身上打量,自己也说不清,是希望瞧出什么端倪,还是不希望自个儿知道。
夏奕听完属下的话,沉默地上前,楚渊退开几许让出门的位置,请夏奕入内。
梁王夏仞像一团死肉,被捆绑着丢在地上。
夏奕的靴子步入他视线,这才些微有了点反应。
夏奕俯下身,拍拍他满是污血的脸,“夏仞,你可想到过自己有今天。”
梁王哼了两声,张开红肿的眼。
他险些没认出夏奕,他这个五弟,因为不受父皇待见,每年别的王爷皇子都奉命年节回京,只有他上折子被御批“不必往京”。算一算,几乎有五六年没见过。
夏奕生得比他印象中的样子更英俊,周身一股沉沉威严,瞧不出是饱受冷眼的一个人,更像是久在上位淬炼出的说一不二。
夏奕叫人把他扶起来,摆在椅子里说话。禁卫手劲大的很,拖拽着将他摔坐在那,浑身伤处都震得发疼。
夏奕在他对面坐了,好整以暇地抱臂打量他。
梁王是现存的皇子中最年长的,父皇也看重他,将他留在京城久久不放,希望将来太子登基他在旁辅佐。梁王对此是不满意的,他不想做别人的辅臣,如果可以,他更渴望能够取而代之。
他心里眼里都盼着那个皇位,太子夏颉在他眼底便如一根如鲠在喉的刺,做梦也想将他拔除。他绝没想到,当年在午门前被郑敏按着逼迫去瞧人被腰斩吓得小脸苍白的那个孩子,他那个五弟,竟然抢占先机夺了那位置。
一败涂地。
他恨自己没有注意到这匹一直缩在淮阳默不吭声的狼。
他带着兵马在外周旋的两个月,最终还是被灰溜溜的捉回来。
夏仞什么都不想说,功败垂成,前路就是一死。
正如若是他登位,也绝不会留夏奕的活口,是一样的道理。
“你没什么遗言?”
夏奕缓声问。
夏仞摇了摇头,无力地笑笑:“成王败寇,我没话说。是我眼瞎,把飞天龙当成池塘的泥鳅,你今后记住我的教训,斩草除根,万万莫要小瞧了任何人。”
夏奕冷笑,这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支颐道:“你说的很是。你放宽心,等你死后,本王会着人将你和你那些妻妾子女埋在一处,让你们一家三十七口在阴间团聚。”
夏仞想到自己的家眷,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可他没有哀求夏奕放过他们,这是必然结果,哀求无用。
他们都是生在皇家的人,皇家只有权力,没有亲情。
侧旁楚渊蹙了蹙眉头,他有恻隐之心,会心疼那些被当成牺牲品的人。可如今,他知道淮阳王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淮阳王。他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建议,也不会再听他的劝阻。
也知道夏奕要平安坐稳那个位置,必须斩草除根。
夏奕转身走出去上了马。楚渊立在门前目送他,远远睨着再也看不见摄政王身影的夜色,心头微酸,他当成知己的人,正在与他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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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清梁王余党用时不短,他手底下的兵马也要慢慢收归。梁王一死,再无人能与夏奕敌对,十万禁卫如今都在他手,朝堂有楚荻坐镇,不怕那些臣子不服。
所有人都猜想夏奕会否对老皇帝做什么,比如,一碗药送归西天,他便可名正言顺登基继位。
宫墙高耸,夜色深沉,夏奕举步踏入大殿,殿中灯火长明,几个小监垂首守在里面。
老皇帝满脸蜡黄,仰躺在龙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在世上。
夏奕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包裹,正滴着水,水点一片片氤氲在地上的绒毯上。
他踏入得无声无息,老皇帝似有感知,从浑噩的梦中茫然睁开眼。
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夏奕不要他死,只让他一日复一日的用药吊着命,他好不起来,也死不掉,沉迷上宫里的醉骨醪,喝上半壶,就能睡足六个时辰。
夏奕将包裹扔在地上。他居高临下睨着老皇帝,唇边噙着冷笑。
老皇帝艰难爬起来,撩开淡金色纱帐去瞧地上的东西。
黑色的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团黑绒绒的头发。原来滴在地毯上的不是水,是人的鲜血。
这人头明显是刚斩下来的,血液还没凝固。
老皇帝没有去掀开黑布去瞧里面人头的面容。他知道是谁。
浑浊的眼里含着恨,一点也不加掩藏,他仰头望向夏奕,咬牙道:“这位置已经是你的,你做到了,还留着朕做什么?”
夏奕摇头,冷笑说:“我不杀你,杀你岂非便宜了你?你得活着,活着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儿孙一个个惨死在你面前。我受过的痛,要你十倍百倍的偿回来。”
老皇帝缩在地上,掩面大声哀哭。
夏奕很满意他的反应,他围着老皇帝踱着步子,大殿空荡荡的,那些金器玉皿,那些雕梁画柱,鎏金麒麟铜炉,层层堆叠的珍宝,再如何耀眼,也填不满这殿中的空虚。
清正殿从内向外散发着腐朽将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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