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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来的贵人……是江溪王姬吗?”
这么一问,好像也有些道理。
新婚即独守齐宫三年的王后,在意自己的丈夫带回新宠,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只是,怎么看那些人,也不像是王上的……女人?
侍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细声宽慰道:“王后娘娘,他们都是来自江东的士族,江溪战祸频发,百废待兴,王上便遣人将他们先送往王都,待失地重整后,再回其家郡。”
牛车轱辘摇晃,嬴般若顶着厚重的凤冠,身上玄服又重又闷,她磨着后槽牙,撑住身体的一只手差点掰下屁股底的一截木头。
这贵人到底有多重要,姬空不远万里也要传信命她亲去礼遇相待。
一国王后,华服锦冠,第一次踏出深宫,居然是为了慰问那些被迫流落勐阳的江东士族。
嬴般若不算太笨,她一晚上就想明白了,姬空整这一出到底是为何。
江溪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出身在此地的江东士族们当然怨声载道,可姬空不是个大善人,楚王嬴满苦心孤诣造了一口大锅,还得让她这个楚国灵祝来背。
至少这样,江东三十三郡才不会对他心生抗拒。
齐霸主姬空征战天下,要得可不是假意归顺,而是从内到外的臣服。
像嬴满这种出尔反尔、背地里捅阴刀的小人,姬空瞧不起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回想起当日自己说出的一句’君子’,嬴般若头疼至极。
江东士族多崇老庄风骨,初时见到齐王后时,饶是知晓她就是当初引得江溪再战的楚姬,也不由被她身上那股仙风萦绕给迷惑。
嬴般若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剔透的琉璃目,她伸出纤纤素手,亲自扶起屈膝垂首的夫人。
哪知她手还没放开,夫人就面色冷淡的往后退了数步,头上簪带的白花十分惹眼。
“家有新丧,只怕冲撞了娘娘。”
这…?
嬴般若满腹疑问,但她没草率的表露出来,手上稳妥的姿势半分不见僵硬,极其自然收回腹前。
那名夫人身侧还站着一位美丽憔悴的女人,她温婉的面容稍带不安,迟缓着声音朝嬴般若说道:“娘娘恕罪,上月主君仙逝,家妹一时难以接受,所以……”
嬴般若大度的颔首,曼语轻言:“夫人节哀。王上未归勐阳,诸位在此处若有任何不便,告知属官即可,王上的诚意毋庸置疑。”
她这后一句是对站在廊下的所有士族说的,安抚民心对嬴般若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以往也不知道帮嬴满蒙骗了多少次崇奉天神的楚人。
那位夫人没有做过多停留,连敷衍面子的话都没说,就折身回了所居驿馆。
嬴般若的目光从她背影上移开,正巧看见她美丽温婉的姐姐面容哀愁。
“娘娘……请原谅阿陶的无礼,您与王上的恩泽,我们会铭记于心的。”
嬴般若倒是对她来了些兴味儿。
待在齐国的日子虽说舒坦,但到底不像自己混熟了的地界,况且现下江溪局面已定,姬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回来了,她得好好跟这些士族聊聊来之不易的情报。
“夫人宽心,我能理解的。想来令妹与其夫君恩爱非常,王上常年征战在外,与我也是聚少离多,若有一日……只怕我也会伤心欲绝。”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
嬴般若露出的一双眼顾盼生辉,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身侧那名情绪低落的女人身形僵了僵,清亮乌黑的美丽眼眸中浮露出难以掩盖的苦涩。
“……是的,她与他恩爱两不疑。”
回去的路上,嬴般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不解烦躁,凭借她多年忽悠人的本事,居然没套出什么话来。
同处一车的侍儿奉上凉茶,似是看出了王后的烦忧,她想起晨早流传的蜚言,温声低语。
“娘娘,那谢氏主君是个风流多情的人,自其年少入江东,就有传闻他与何家二姝关系匪浅。”
“此话怎解?”
嬴般若心头逐渐浮露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侍儿得了王后青眼,更是卖力倒出齐宫里盛传的轶闻,不管有的没的,统统说了便是。
“听闻那谢郎君本不姓谢,只因原是前朝旧人,江溪王对他礼遇有加,并将其奉为陈郡公,这才有了谢氏一席之地。至于那何家,说是于他祖上有恩,再加上青梅竹马的情分,谢郎君钟情二女,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后来许是出了些事由,谢郎君与妹妹定了亲,婚期也敲定得极紧,不过三月就要娶妇进门。过了段时日,姐姐也说与江东平郡的士族崔氏。本来日子也就这么平稳过了,可谁知迎亲当日,崔郎君客死旬黎山,惊闻噩耗的崔大夫人当即就说何女是丧门星,散尽宾客不迎入门。”
“谢郎君带人亲策五百里,把还没过门就成寡妇的姐姐带回了陈郡。那何家长女也是个有脾性的,她担心世人流言中伤还未出嫁的妹妹,又恐双亲为难,竟要绞了头发去做女冠。好在后来谢郎君赶来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气得何家次女砸了大半聘礼,又抱着她姐姐哭得十分伤心,扬言不肯出嫁。”
“……”
嬴般若越听越不对劲,她少见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脸色,眼神中带了些半信半疑的惊叹。
这到底是是该说人风流呢还是说人渣呢。
“后来……”
侍儿的话又起了个头,谁知晃悠的牛车猝然停住,嬴般若没稳住身形,差点把头上的凤冠给扑落下来。
扶住车璧的侍儿颤了颤心肝,连忙将身姿不雅的王后扶正。
厚重帷布将外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嬴般若深吸口气,出声询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
“禀娘娘,路上躺着一个姑娘,看样子伤得不轻。”
嬴般若撩起车帷,她遥遥望了一眼,前方五十步,确实有一个紫衣女子卧倒在地,即使隔了这么些距离,她身上遍布的伤痕仍能让人瞧得清楚。
“娘娘,此处为回宫的必经之路,我们来时也没有任何异常,突然冒出一个姑娘……小心有诈啊,娘娘。”
嬴般若往回盯了一眼,没看出来,这小侍女还挺忠心的啊。
她说得十分在理,按照正常的随军思路,的确应该让人叉出去严刑拷打,好好审视一下有何不良居心。
可嬴般若也无法忽视掉心底那股奇怪特殊的感觉,以及……
她要是没出现幻觉的话,刚刚那个垂死濒危的姑娘,身上是冒了一团蓝光吧?
身负上达天听使命多年的前灵祝大人嬴般若掐了掐指尖,随即面无表情吩咐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昏倒在我的车前,也算是一种缘分,况且身为王后,怎么能对子民见死不救?还请诸位把她抬回齐宫,我要请医工为其诊治疗伤。”
嬴般若有预感,自己充满危险的未来,即将迎来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另一个闺女终于出来了,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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