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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辞长在市井,大了却有幸摸到衙门的门槛,对箱子里藏的物件并不陌生。去岁阮平阮员外的案子,各方暗地里交锋,牵系的正是此物。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允帝以来无数人趋之若鹜几百年的追索,居然被她在疆域之外见到了。辞辞一时难以置信,心情复杂地拿眼神向人求证。
雅柔王后将她流露的表情尽收在眼底,稳妥地封上面前的箱笼:“姑娘身份不凡,该能识得此物的。”
猛然得了这样的点评,辞辞愣了愣,没有接话。
王后于是说起一段久远以前的历史。
宣朝中期,允帝平定各方荣登大位,陪同他出生入死的冯将军却不幸身故,这位帝王顶着压力将传国玉玺陪进了红颜知己的陵寝,坚称要与懿儿共享天下。
象征皇权更迭传承的玉玺至此下落不明,时光之河奔腾不息,有心人们前仆后继,遍寻传闻中的冯将军墓而不得。
讲到此处,王后略停了停,含蓄地笑笑:“玉玺既然出现在这里,史册里的记载自然当不得真了。我初初得知时受了好大的惊吓……”
早知此事的辞辞并不做声,在重大的干系面前只肯做倾听者。若是叶大人也在此处,得知传国玉玺有了下落,该会很开心吧。她想起了他素日开怀的模样。
“我也是在偶然当中发现此事的……”
王后回忆道:“那时我初来乍到,从前的依云王将这座宝库赠予了我,为了缓解苦闷我终日躲在这里,某一日无意中开启了这个箱子……”
“我知此物重要,更加谨慎地对待,翻查之下居然发现依云国先祖与宣朝的渊源。”
“允帝时生八王之乱,有一位宗室逃到这里娶了国王的女儿,想来是他带来的。”
这位宣朝宗室携国玺出逃,惊慌之中不敢示人,继承其一半血脉的后人渐忘了这东西的来历,自此坐拥神器而不自知,亦远离了中原故地的腥风血雨。
世事有时就是这般奇妙。辞辞感慨了一回,却听对面的人道:“我愿用它换华朝礼遇我儿一生。”
“王后,您……”辞辞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将来的依云国不是久留之地,王后这是在为公主的将来打算。她想保护她,叫她远远地避开一些事情。
“我欲送兰歆儿往华朝去,自此学礼仪,知伦常。”王后扶着墙壁咳嗽了两声,紧急拿帕子堵住嘴,“小娘子可愿为使,与她同行这一段路?”
风雨将至,公主能够远离再好不过,小公主和王后于她又有救命的恩情。辞辞赶紧应下此事,拿话慰这位慈母的心,所言无非是当今华朝如何繁盛如何安定。
这样投桃报李的来往,足可保证爱女一世的优渥。王后了却一桩心事,疲惫地闭上眼睛,合手掩了帕上的红梅点点。
“不要,不要告诉她……”
辞辞的一颗心沉了沉,借着夜色悄悄返回去,一夜无眠。
翌日是依云国的传统祭礼拜火节,这个节日意义重大,人们提前几天就进入了欢度佳节的氛围,与之相关的大小热闹不断。
晨起辞辞随公主的车架出发往猎场,围观王公贵族间一场声势浩大的狩猎。猎场早在几天前就已清扫过,前来赴会的队伍蜿蜒向前,一顶顶洁白的帐篷拔地而起,各色旗子迎风招展,活泼而有生气。
小公主闲不住,见过了父王母后,拿了小弩跨上马来到开阔地。辞辞也骑了匹温顺的马与她同行,踏过浅草与小溪,旁边的灌木丛里忽地窜出一只雪白的小兔。小兔子扑腾着跑进了对面的林子里。
公主追了几步未果,哈哈大笑着换了个目标,她抖了抖手腕,挑挑眉,将箭对准了右手边隐在丛中的鹿影。这只鹿没有鹿角,该是只成年的雌鹿。
柔软惬意的阳光下,公主手中的箭悬而不发,盯了几下便收了手。她朝辞辞眨眨眼睛:“它的肚子里没准儿还怀着小鹿,我可不忍心啊。”
辞辞深以为然,张望着替她寻找别的猎物。
二人正要纵马离开,一支凌厉的飞箭越过她们直扑草丛,来不及反应,草丛里的鹿被射中倒地。公主愣了愣,狠狠瞪一眼身后的凶手,翻身下马奔去查看情况。辞辞也赶紧跑过去。
那果然是一只怀着孩子的母鹿。它大着肚子瞪着眼睛,虚弱地抬起蹄子发出绝望地哀鸣。公主正为这对血泊中的鹿母子垂泪,没多久,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提着血肉模糊的兔子从林子里走出来。
辞辞抬起头。指使这一切的凶手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停在不远处,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兴奋。此为兰歆儿公主异母的兄弟,依云国的六位王子之一。
这位王子在马背上,笑嘻嘻地抬手朝这边传话。
这回辞辞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是:兰歆儿还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哥哥通通带到你面前来,怎么样?极戏谑的口气。
“你!”公主被激怒,霍然从自己的行囊里抽出羽箭来,张起弓来瞄准了这个可恶的人。那人也不畏惧,大笑着下马来,一步一步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锐利的箭头就在眼前,他依旧在笑。这笑容极恶劣,似示威似挑衅。
“滚啊!”这人渐逼近,公主的手抖了抖,咬牙切齿地将弓箭掷在他脸上,提着裙子往猎场外围跑去了。辞辞看在眼里,急忙追出去。
原地。在一众人放肆的笑声中,被簇拥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花,指使人将猎物装进口袋,纵马闯进林子再次进行狩猎游戏。
之后的日光倏然转热烈,刺眼灼人得很。出了这样的事情,公主和辞辞再没心情留在外面玩耍,返回自己的帐子里默默地坐了。
帐子前守卫森严,不必担心外人闯进来。公主喝了碗醇香的牛乳,苍白的面上终于恢复一点颜色。
辞辞拿出纸和笔来与她解闷,这些日子以来,她用笔记下了好些华朝境内不曾见过的动物植物,也教兰歆儿识了不少的字。
公主写了十来遍母亲的姓氏,笑容总算重又回到她脸上。她放下笔,半是甜蜜半是苦恼地揉了揉手腕:“母亲的姓氏笔划可真多呀。”
“教我写你的姓氏吧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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