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死亡过后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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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房间,典雅中透着朴素。长长的木桌上方,悬着一盏盏酒杯形状的吊灯。花瓶中插着色彩鲜艳、适当得体的假花。负责招待来访客人的客厅,被淡淡的墙纸、复古的图腾和古典的装饰包围,缔造了一个美式乡村田园风格的舒适之家。靓丽、大方、朴实、随意……好像至今还能从中想象出曾经快乐的一家三口住在一起的情形。
然而如今,整间屋子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因为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活人居住了。
格子图案的窗帘极好地保护着房间的私密性,拒绝阳光渗入。光线昏暗的客厅内,漂浮于餐桌中央的水晶球朦胧地照亮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距离感似乎异常失真,看起来宽广深远得难以置信,却又感觉近在眉间般压迫狭隘。水晶球由于施加了超远距离侦测魔术,看上去显得无比诡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颗发光球体的内部已经空无一物了。
趴在桌子上凝视着它的是一位容貌眉清目秀、楚楚可人的白发女性。那包含了强韧决心的目光、冰冷的脸庞,一眼就能认出她是居于本次圣杯战争caster职阶的servant。
虽然好像是在回想先前从水晶球中侦查到的场景,但是她的心完全飘到了别处。
天已经亮了,旭日从东方升起,明媚的早晨带着清新的空气降临人间,给饮尽了太多鲜血的城市带来一丝光明和温暖。
尽管她比saber离开战场的时间要晚,但是较早撤退的saber却比自己更晚回到据点。
saber在与archer的战斗中伤得不轻,她知道。数小时过去了,她都没有去打扰saber。让他静养,同时也是给自己身上的创伤慢慢愈合的机会。caster在ruler宝具下所受的伤由于支援与archer对战的saber浪费了很多魔力,恢复得比预期中更加缓慢,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困扰着她的问题。
整座屋子的空气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闷。这种苦闷使caster数次叹息。saber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这不是因为他离开屋子到外面巡逻——他根本就没办法再去巡逻了。令她真正挂念的便在于此。
caster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根据saber灵体的气息从客厅走到沙利文的起居室。若非她拥有servant中最敏锐最准确的感知力,她一定会觉得他的气息已经浅到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了吧。
“saber,你——出来一下。”
对着感觉上应该是被对方依靠着的那堵墙,她叹了口气,然后轻唤。
听到了她的呼唤,他显现出自己的实体。蜷缩在房间一角的身影,慢慢冷却的体温,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声,让caster从心底感到害怕。
这就是重伤之后撤回据点的saber如今的处境了。
“……非常抱歉,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额头遍布着冷汗的骑士倚墙坐在地上,不是平时毕恭毕敬侍立在master身侧的样子。archer给他造成的创伤早已远远超出自我再生能力可以治愈的范围。他想要起身,却因颤抖的脚踝和双膝过于无力而失败。已经站不起来了,现在这个时候必须有个能够依附的地方,只有把自己的身子托付给墙壁和地板了。
之前由于一直站在lancer圣枪庇护范围之内,saber或许还能忍受身上的痛楚。现在,每呼吸一次就会有种几乎令他丧失意识的疼痛感袭遍全身。他慢慢张开眼睛,空洞的目光四处游移,终于搜寻到caster的脸庞。可不知为何,视线始终无法与那张白净的脸颊对焦。离开朗基努斯之枪的祝福已经太久了,本来不可能在archer那一击中活下来的saber,甚至感到自己随时都将迎来大限。
啊……一想到lancer的圣枪之前还将他视为战友庇佑着自己,可自己却迫于master的命令无奈地抛下了他,saber不禁自我厌恶了起来。lancer最后有没有逃脱archer的追杀呢?
迷迷糊糊地想着的骑士,耳边突然响起caster尖利的疑问声。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提供给你的魔力不够吗?”
这是不可能的。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魔力。所以caster在冲过去托起saber歪斜地枕在肩膀上的脑袋前,首先紧紧地用手攥住了裙子。
感受到master话语中郁闷不已的情绪,saber抬起头,用轻柔的声音劝慰。
“我保证……会以最快的速度治好它们。一定尽快恢复到能够随时战斗的状态……下次出战没有问题的,请您不要……”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行了,别瞒我。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快死了。”
caster看起来很不痛快地打断他。
本以为休养生息数小时之后会有些起色,可他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
再这么拖下去,只有死。如果自己想不出补救的办法,照saber目前的身体状况判断,铁定活不过半小时吧。caster不禁为自己无法替他疗伤微微露出自责的表情。作为他的主人,她积存的魔力明明那么充足,难道一点也帮不了他吗?
现状是,caster提供再多的魔力也没用。saber必须自行疗伤。而servant的自我治愈能力跟不上逐渐衰弱退化的身体机能。怎样才能加快他自愈的效率呢?
“……可能是因为,我自身所能操纵的魔力不多的缘故吧……没办法治好身上的伤,我感到很抱歉……”
迪卢木多虽然自身武艺高强,但是对于魔力的操纵方面却很无能,在神话中并不以此著称的他,不能灵活运用体内的魔力。能持续地释放大怒剑的威力完全是master的功劳。看来就算名列最优秀的三大骑士之首的剑士职阶,这一先天缺陷也是没办法挽救的。
saber说话的时候吐出了一大口血出来,前胸衣服上全是斑驳的痕迹。他呼吸很急促,冷汗使垂落下来的那簇黑色发丝紧紧黏在了额前,苍白如纸的皮肤没有一丝血气。他深绿色的上半身皮甲染上鲜血的颜色后显得异常诡异,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肮脏的黑色污迹。
虚弱的他,仿佛已经看不清caster的脸。
“saber,你——别再说话了。”
看着他吐字艰难、气若游丝的样子,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被要求别说话的时候,支撑着saber、连接着即将堕入无意识的深渊的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好像一下子断开了,他缓缓地闭合双眼。
这样的体会曾有过一次。
这样的剧痛、绝望……
在他生前倒在刀枪不入的巨型魔猪身下,五脏六腑都受到仿佛挪位一般的剧烈冲击,以至于肝肠寸断、开膛破肚的时候……当时,芬恩用混杂着怜悯、讥讽、冷酷和忧伤的复杂眼神俯视着自己。
苦苦请求却无法得到生命之水的英雄,在遗憾、悔恨、不甘和悲伤中停止了呼吸。
而今,或许还有第二次看到那个眼神的机会。
我的任务完成了吗?如果单纯地只是把自己当做利用工具的话,caster一定会用差不多的眼神看着自己吧。这一次的主人……她会不会——
白皙柔软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腮,让一度合起的金眸再一次睁开了。他知道她正蹲在自己身前。可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模糊一片的白。这双金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锐光渐逝。
努力地凝视着caster的眼睛,眼皮却沉重得无法撑开再多一些。看不清眼前的人,这份无助感使saber的意识变得更加稀薄。他放松身体,放任它向前倾,倚在了她的身上。
“……我要找一个人。我还没找到他(她)……”
无法达成梦想的绝望之心,和无法揣测自己真实心意的焦躁感,交汇融合在一起形成双重的痛苦,充斥着saber的胸腔。他的声音比之前显得更加软弱无力。
“谁?”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caster困惑地咬紧了嘴唇。已经呈现为半昏迷状态的saber发出的低喃让她不知所措。
是啊,是谁呢。
caster会如此诧异地询问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连saber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
为何会响应召唤,来到现实。
想见某人,想找到某人。但那人是谁?
隐隐在脑中盘旋这样的想法,却始终无法完全想起促使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苦笑自然而然地浮上saber嘴角。他到底是抱着怎样一个连自己都读不懂、理解不了、甚至不明其意的虚幻愿望,得到这短暂的第二次生命的。
寻找。
那好像是——自己追求的目标。可是为什么呢?
一切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他对圣杯没有任何期待,他期盼的也许只是某人凝视自己的眼神吧。不过眼下,自己必须放弃这些了,其中包括直到现在都无法想明白的——某种愿望。
用以现界的路径即将消失,他将从世界解脱并消逝而去。这是个充满忧伤的时刻。即使如此,自己的主人依然不打算说些什么吗?他已凝神聚力去听,耳边却没有任何声音。正因为自己不负责任地半途离开,没能为她奋战到最后,才得不到她的谅解吧。saber感受着心中难以平复的愧欠,静静地闭上了……
“——”
仿佛久旱逢甘雨的沙漠。之后,是在体内如冲垮河坝的洪水般疯狂流窜着的魔力、魔力、魔力……
caster冰蓝色的眼眸近在咫尺。下一秒她闭拢双眼,雪白的睫毛轻微颤动着。
就在saber因为嘴部令人难耐的触感而忍不住呻·吟起来的时候,caster开始了更加深入的侵犯。
嘴唇被如此轻易地撬开,完全没有提防,归根结底还是他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了吧。由于太过震惊,saber的大脑一时间根本一片茫然,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感觉也跟不上,只能被动地轻合双眼,张大了嘴,体验着温热略湿的液体在自己无法闭合的口中缓慢流淌,感受着属于主人的柔软舌尖来回在自己齿间纠缠。
蜂蜜味的唾液和血腥气一同窜进caster嘴里。亲吻他的时候,她一手捧在他的左脸颊,一手轻放在他的右胳膊上。
saber的喉中溢出低哑的声音。他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已经完全没有计算时间的精力,只能一味地接受着。带着湿度的唇瓣相互摩擦带给他难以描绘的满足。痒痒的,又有很明显的酥麻感,令人着迷。
在最初的震惊和满足感过去之后,理智终于回来了,正在想着主人为何要这样做,却忽然感到她的舌头退了出去。
最先流露出来的是渴望和不舍,最后,他才意识到魔力的流动。
顺着体·液的交换迅速催动起来的魔力,仿佛生命的激流向saber的伤口涌去。灼热的暖流抚慰着他的痛苦。在caster帮助下终于顺畅地释放出来的自我愈合能力,开始修补起saber损伤严重的残破躯体。
这相当于魔力补充行为。在产生较高的兴奋度的场合下,刺激servant自愈的速度。随着口中的液体进行互换的魔力同时修复起二人的身体,不仅安抚着saber,caster也同样获得了慰藉。
不可思议地感到一阵舒适和安逸。她是能够随意支使自己魔力的servant,她身上的伤痕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着。早知道这样的话,就该早点使用这个方法。
不过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于自己。
她尽管被ruler打伤过,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身体已经明确地处于正常速度的愈合过程中。与saber相比之下她受到的只是些轻伤罢了。
那么他如今——?
“主、人……”
之前的倦怠已被扫空,saber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是的。面对着自己的男人,正用慢慢恢复生机却因为这突发状况而有些呆滞的金眸满腹疑惑地注视着自己。
caster没有事先告知便强吻了他。尽管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可saber确实感到了不同。他仍有一点意识不清,但是这些仿佛能为干涸的自己解渴的生命源泉他还是感受得到的。胸口依然痛得几欲裂开,他说不出口,他还想要更多……
不知caster是否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再次凑近封住了他的唇,舔吻着他的口腔内壁。他下意识地把眼睛闭起来,被动地任她摆布,同时享受着。她安静地吸吮他嘴中的一切,亲吻了一会儿后移开了。
“这样会不会让你的自愈能力提升一点?”
“我不确定……”
她问话的样子就像与任何一个人交谈时那样平常。因此,saber脸上浮现出困惑、愕然以及眷恋混杂的表情。他沙哑着声音说:
“不过,谢谢您想办法救我,主人。感谢您……咳咳——”
伴随着一声咳嗽,saber又吐了一口血,这动作使胸前的伤不小心扯大,刚才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不要说话了。你这个样子,别说话了。”
caster恨恨地说着。被这明显不是认真教训的口吻勒令的骑士,用一种迷茫的声调轻轻念叨着:
“是您……问我的呀……”
“啊,那你就点头摇头好了。”
saber在抿着嘴、一脸不悦的caster面前点了点头。能感觉到身体四处都有主人的魔力在暖暖地流动,他感到好多了。
松弛了故意板起的脸部表情,caster离他更近了些,看着他。saber的心跳好像随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不断加快。
她伸手擦拭掉留在男人嘴角的血迹,然后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手下的肌肉紧绷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慢慢放松。于是接下来,因为伤势无法行动的saber第三次接受了她的长吻。
紧按在肩膀和脸畔的主人的双手,透出难以抗拒的温温的热度。这次他没有闭眼。或者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惊惶地睁开眼睛,却在极近的距离下看到了caster倾注全部的注意力认真亲吻自己的端庄面庞。
呼吸瞬间被夺去了。她的舌头在口中逗引舔舐,但这不是重点。充盈的魔力溢满全身,这也不是重点。
saber的视线渐渐迷离起来。看着她微微过肩的白色卷发,白雪一般的细眉和睫毛……最重要的是,她在亲吻自己,是这个人在亲吻自己。似曾相识的一幕,saber恍然间竟觉得有些熟悉。
或许这才是令他惊慌到手足无措的原因。
理智已被抽离,越发变得薄弱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扭动着。
并非受到了引诱。saber开始不自觉地伸出舌头回应caster的亲吻,同时把左手伸向她。就在他的手快要扶住她的腰间时——
他被推开了。
尽管caster很有轻重地控制了力道,不至于影响到他的伤处,但她脸上携带的怒气却无处裹藏。
因为——当她离开他的时候,saber竟然还伸出舌头依依不舍地舔去残留在她唇边的津液。
“为什么这样看我!还有,谁让你……那么做的——!”
“我……”
记忆的复苏被她无情地打断了。caster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好像首次在吻他的时候正视了他的表情。saber一脸忧郁,为自己僭越的行为懊恼着。
“你别搞错了,我不是不想你死。还要你帮我做事而已。明白的话就把眼睛闭起来,别再偷看我了。”
“……”
saber羞耻地垂下眼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过至极。
他不禁咬着嘴唇。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但后来才发现是由于先前master给予自己的几个吻,让他只能咬着酥麻肿胀的唇,控制自己无意间膨胀的欲望。
“原谅我,都是我的错……这次又像往常那样,犯下了自己私下判断的错误……”
“等等。”
saber思绪飘渺之际,耳边传来caster压低声线的说话声。与此同时他的嘴被她用食指抵住了。
接连经过了三四轮热烈的亲吻,不知道效果怎样。每亲完一次,她都会低头检查他的伤口是否有愈合的趋势。骑士的战甲虽然紧身合体,但仍是不小的障碍,就算servant的视力也不具备透视的功能。
“伤势到底愈合得怎样我看不清楚。saber,你把衣服解除。”
“……什么?”
依然沉浸在自责之中的骑士一时间好像没听懂似的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眸子由于惊讶而微微扩大。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白发女子。
为什么——她的眼神分明是在担忧着他,既然如此,为何刚才会那样严厉地斥责他呢?被他这么一看caster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眼睛在周围胡乱地扫视了一下才又回到他身边,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过于恶劣了。
“快点啦,不要磨蹭了……”
拉着他的手,caster微微地催促道。对方没有马上照做的原因她自然是知道的。
saber穿戴于身的轻便皮革防具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服装,也不是由魔力构成的外壳,换而言之,只能凭英灵本人的意念操作,而这里的操作就意味着一旦解除,他将一丝·不挂地出现在caster面前。如果是由魔力编织而成的话至少还能保留衣服仅除去铠甲,可是向来喜欢轻甲上阵的英灵迪卢木多舍弃战衣的话就只能坦露全身了。
“master……这样,真的可以吗?”
saber忘记了她之前的叮咛,忍不住开口询问着。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腼腆的caster简直要跺脚了。
“扭捏什么。我又不是——”
没看过。
虽然心直口快地扬起了说话声,但是内容和原本预期的完全不同。
“啊,那个。这里又没别人。再说了你如果还不放心,我向你保证不看下面,行了吧?”
要是她把「又不是没见过」这句话丢出来,凭saber现在羸弱的身子会不会直接吐血身亡呢?这是个必须回避的高风险问题。
saber深吐了一口气。
“如果您执意如此的话,我明白了……”
说完,他褪去了遮蔽着伤口的衣物。caster静静地蹲在他的身前。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便的地方,因为她铺在地上的裙摆恰好遮住了saber的胯部。
精悍、健美而强壮的身躯此刻正被鲜血浸染,撕裂了整个前胸并且一路延伸到腰腹的可怖伤疤一下子就摄住了她的心魂。破损处的皮肤带着血渍朝外翻起,中间发黑,周围严重破裂。看起来就像树枝朝五个方向延伸的形状。这是凭借a+的敏捷躲过前八击的最终结果。光是一击都足以要命。没能避过的最后一击使saber整个人遭受到猛烈的创伤,九头龙形状的光束更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正中央。尽管当时在lancer圣枪的祝福下使伤害降低,没有马上毙命,但那可是archer最厉害的“用剑的射杀百头”,伤害力是可想而知的。
servant的灵核存在于心脏和头部。此刻saber的伤仅仅偏离致命的心脏约一公分左右的微小距离。caster连碰一下都不敢,同时产生了万一自己被打中会怎样的后怕之感。如果一个不小心震动了伤口,使之扩大到心脏的位置,那可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从表面上看,交换体·液的行为只是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现在saber的状况依旧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伤势愈合的速度缓慢到身为servant的她根本无法捕捉,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她又吻了他一次。在乖巧的既没有回吻也没有睁眼偷看的saber的密切配合下,她完成了一个漫长缠绵却不至于让人难受的、谨慎地控制着节奏的适度的舌吻。
仔细地低头观察着,saber身上的伤口似乎略微收紧了一分。
caster的瞳眸此刻好像融化了的冰晶似的,在一缕从窗帘缝隙中透进室内的阳光映衬下,她忧心忡忡的眼神暗含着温柔。
“……”
绝不是自己看错了。saber轻微地喘着气。主人映在视线之中的脸庞,除了和平时近似的冰冷气质外,隐隐约约显露出一种名为担忧、名为紧张的温柔。
“这些伤一定会好起来的。慢慢来,saber。”
“是的。对此我并不怀疑。可是主人——”他充满迷惑地盯着她,“您为何要救我?”
在archer狂野粗暴的穷追猛打下闯进战阵把自己救下的caster,她的作法甚至差一点使她殒命。
谁知,她轻柔地呢喃一句:
“我永远都会救你。”
这大概是saber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是吗。可是为什么呢?您不是一直都讨厌着我吗,认为我很愚昧……”
低声叹息的英灵,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骑士道的确不适合现在的世界。但我只能说,其实是像你这样洁身自好的人太少了。用道德约束着自己、坚守自我准则行事的人实在太少了。虽然这话由我说没什么信服度,不过我还是愿意这个世界上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家伙。”
caster弯着浅浅的嘴角回应他,笑容让人心生暖意。
这一定是阔别已久的表情吧,骑士不禁这么想。好不容易露出以前的表情,变回以前的主人,除了自己以外再也不会有人能看到吧。尘封在她内心深处的……
就在saber近乎痴呆地凝视着她,而忘记了回答的时候,caster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说道:
“对了,知会你一声。ruler已经死了。”
她想起水晶球投影给自己的assassin主从杀死avenger夺走圣杯之器的一幕。她没有直接看到ruler的死,而是推断出这个结论。没有战斗的气息就无法进行远程监控的水晶球所显现的只有后来的场景。
第一次被她注意到的avenger,其存在显然assassin在跟她合作时就知道了。他故意隐瞒的这个第八属性英灵,应该是最早失去贝奥武甫后沦落到教会的爱因兹贝伦手下的第二位servant。caster之所以会推断出ruler已死,是因为她本来就怀疑ruler在监督者死去后投靠了爱因兹贝伦。既然avenger和爱因兹贝伦双双遇害,那就说明作为她们保护·伞的ruler存活的几率已经不大了。
至于死因——很明显。见识到自身信仰破灭的ruler,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死亡降临。他想必是带着无限的遗憾离世的吧。
举办这届圣杯战争的国度是美国,每个英灵在这里的知名度都是差不多的,很少能获得额外的加成。就算是把saber重伤至此的大力神海格力斯也只有在希腊才能达到其鼎盛水平。可ruler偏偏在世界好多区域都有崇拜者。被罗马教宗封为圣人的他被世人广为歌颂,是极难击溃的对象。
最后以这种形式覆灭也是事先没人料到的吧。
一直死缠着自己不放的那个英灵,每次提到他,caster的心底总不免涌起一阵烦躁。但是对他的厌恶之情,已经随着斯人已逝烟消云散了。
对于saber来说这可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被她的话勾起兴趣,他微微地张大了眼睛。saber好像回想起被逼退前ruler最后怨怒的目光,不禁默默地为这名始终忠于自己心中道义的孤高骑士哀悼着。
caster把脸撇向一边,故作轻松地说着:
“和你一样他也是个愚笨而又正直的家伙,论稀有度的话也算是应当好好珍惜的史前动物了,是荆棘之中的玫瑰。但是啊,只要被人抓到软肋,就会变得比想象中还要脆弱吧。……嗯,至于你嘛,我只是觉得你还有些可利用的剩余价值罢了。”
“……这样啊。”
saber望着caster转过来的双眸,凝视了一会儿后,微微叹了口气,微笑地低下头。
已经不一样了,您的眼神,您对ruler的评价。所以我知道您只不过是在……
saber阻止自己想下去,他忽然冷静地提出一个和自己所思之物完全无关的问题:
“那么其他人呢?我相信您的水晶球看到的应该不仅于此吧。其他人的下落怎样?”
“嗯,看起来你能正常说话了啊。”
caster关注的焦点比起圣杯战争的走向竟然是他的健康状况,saber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不忘赶紧回答了。
“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不过这么大的伤要想完全愈合得费些功夫。”
“既然这样,那就跟你好好讨论讨论。”
在saber身前低语的caster,平静地恢复了让他无法习惯的冷酷语气。他呆呆地看着她站起来,背过身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腰部以下已经被毛毯覆盖住了。caster从沙利文的床上拿来了一条毯子替他盖上,接着盘腿而坐和saber面对面。
“圣杯战争经过凌晨的一通胡闹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如今还健在的servant只有你和我,assassin以及archer四人。”
saber从她的话中听出弦外之音。lancer退出了战斗。应该是他们撤退后不久被archer击败的吧。
没想到英灵君士坦丁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在令咒作用下成为一名屠夫的archer的屠刀。自己说好要与他死战到底,却最终中途撤离,丢下了他。两人约定的比试也化为不可能实现的泡影。
caster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内心被沮丧和自责深深占据的saber,然后平静地继续说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从外人的角度看,我们俩已经死了。至少亲眼目睹我阵亡全过程的archer那边会坚定不渝地这么认为。”
“您是使用了某种金蝉脱壳,制造假象脱身的法术吗?”
saber为了避免说得过于暴露,用比喻的方式谨慎地问着。
“嗯,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凌晨的绝命战斗中,caster利用「水之术」制造了死亡假象,顺利地在archer的宝具下逃过一命。
这项水系穿透类法术的秘诀便在于被穿透物的顺序、数量和种类。如果是不同种类的物体,只能对到达路径上的第一顺序物进行穿透。但如果是同一种物体,便能瞬间穿透无数件。archer的【射杀百头】,其本质是“以全部攻击重合起来,高速释放的九连击”。九次攻击,九支箭,完全相同,因此符合「水之术」的运行原理,使之最大化地发挥了效果。她的假死大计奏效了。
当时,在archer九连击所形成的耀眼光芒的笼罩下,穿透了全部攻击的caster迅速变成灵体逃走了。
这项魔法唯一的缺点便是禁魔。被穿透的身体必须经过细胞重组才能恢复到原来状态。当她还是人类时这一过程大约需要六至七小时,成为英灵后缩短至一小时。在这段时间内caster连一点魔术都不能使用,对惯用魔术的人来说这是非常致命的缺点。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微微照了进来,时间已近正午,caster禁魔的危机早就得到了解除。
“通过我的死,从而做出‘供魔者阵亡,saber很快也会消失’的判断,这应该不难。assassin的数量那么多,他也在暗中监视着吧。虽然目前‘圣杯之器’在assassin的主人手里,但必须再有一个servant完蛋,那东西才会现出本来面目。不管最后由谁主持,圣杯降临的仪式都会如期进行。一直到那时候为止,我们都不必参与战斗。只需要最后举行仪式时在场就可以了——没有突发因素的话。”
听了她沉着冷静、几乎滴水不漏的分析,saber点了点头。没错,他的主人可是实实在在地当着archer的面“死去”然后“消失”的。assassin估计也会通过他超强的侦查手段得到这个消息。也就是说,现在saber和caster所要做的只有养精蓄锐,静静等待另两名servant率先挑起争端,最后渔翁得利吧?
caster的一番话让他再次看到了他们行动和方针上的差别。站在争夺圣杯的立场上,她的行动是上策,虽然saber是以骑士精神为准则的男人,但他也能够理解这一点。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努力地顺着对方的思路进行思考。然后,终于发现了她的分析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master,我能提个问题么?”
caster静静颌首示意他说下去。
“假如掌握着‘器’的assassin一方知道了圣杯战争不止余下两名servant的事实怎么办?通过人造人的外形,他们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您和我其实并没有死去吧。被发现了的话,他们就没必要跟archer死磕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毕竟他们保管了人偶。而且正面对抗archer,assassin是没有胜算的。
“你提了个好问题。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是assassin对坚守不出的我们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选择在archer身上动脑筋。最关键的是,他们二者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archer为了圣杯向assassin妥协,那种事他绝对不会做的。照archer的性格估计一见面就会直接砍了他。”
被caster的话引起注意力的saber挑了挑眉。archer不仅仇视着她和自己,还包括assassin吗?对了,主人最早是和assassin在一起行动……
saber暂时将自己的疑虑扔至一边,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
“可是万一呢?到了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吧。万一archer一时糊涂,听信了assassin的胡话呢?assassin和他的master是诡计多端的狐狸,这是您亲口对我说的。”
caster充满奇妙表情的脸上仿佛写着「我的原话好像不是这个吧」,然后陷入了沉思。
她的确曾经带着不惜一切也要干掉assassin主人的决心,把他逼到了悬崖边,最终却被ruler所阻。
现在,他更是领先于任何对手,把“小圣杯”控制在了手里。应该说,暗杀监督者那会儿他就计划着要这么做了吧。
saber的观点是,以assassin的master历来耍弄的手段来看,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她还活着的情报透露给archer。也就是那个魔术师打起了和caster同样的算盘,旨在挑起其他人的争斗,自己作壁上观吧。
可是——
有什么能让archer放弃自己对assassin的仇恨,大费周章地追杀她和saber呢?
“这没有道理啊。杀掉assassin,就能启动圣杯。把圣杯之器抢到手,神父和archer就是赢家。干嘛要跟我们过不去?这完全是浪费技术和劳动力的行为。”
恐怕她是按照实用主义者的思维在做判断,才会觉得不可理喻吧。她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宁愿绕远路,也不走最快的捷径把胜利夺到手。
“容我请教您一件事,您可以不正面回答我,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对于后半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现在由saber说了出来,caster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什么,你说吧。”
“archer视您为死敌,并且连带着我一起憎恨的原因,是您曾经对他的主人做过什么吗?我记得监督者发布过围剿您和assassin的命令。”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啊……”
本以为又会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是caster这次直起了身子,对saber说道:
“我和assassin联手杀了两个master。其中复活的那一个成了archer的新主人。”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得到明确答案的saber默默在心中想着:
倘若让archer知道caster仍未死去,他一定不会放过她,英灵迪卢木多以自己的主观意识坚定地做出这个判断。因为设身处地去想,假如有人谋害了saber的主人,他也会对凶手追杀到底的。到那个时候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了。从今往后,战争会变得怎样他都毫不关心,只会把眼睛死死地盯准凶手吧。
所以archer才委身于神父,得到了维持现界的魔力。但这是一把双刃剑,他沦落为被神父利用的工具。
saber尽管没怎么多说,可他所要表达的意思caster全部都很清楚。
一方是有两名英灵所在的阵营。
一方是主人与从者都具有不死性的阵营。
与任何一方硬碰硬都是愚蠢的。
而目前的局势是,四名servant至少得有一个成为献祭于圣杯的祭品,才能使仪式顺利进行。
以assassin主人的角度去想,为了弥补战力上的不足,他必须做出决断——至少得拉拢其中一方才行。
caster的立场当然非常坚定。可是万一archer他……
必须承认saber的看法是正确的。她之所以会对assassin这组始终有所防范,不就在于他们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吗?他们没有用生命与别人竞争的勇气,他们的目标便是小心翼翼地在敌人身后突发冷箭,用最小的风险带来收益。
换一个角度说,本应躲在大后方的刺客,夺取了“圣杯之器”,这其实是一个战略性错误。这种做法等于把自己堂堂正正地推上了舞台最显眼的位置,而他们根本不具备守护“器”的实力。无力守住的优势便不是优势。应该一直藏起来,在最后时刻从背后给予敌人致命痛击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assassin的master为了挽救这个错误一定会绞尽脑汁吧?
“saber——你认为我们最终还是不可避免会和archer一战,是吗?”
“我们将与他们之间的胜利者战斗,或者与他们同时战斗。退一步说吧,就算archer对敌人的笼络嗤之以鼻,杀掉了assassin。我们去抢圣杯也得过他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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