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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李乾顺才收到汴京城中速报的消息:赵官家病的有点危险(此为来自二月份的报道)。
西夏没办法在大宋境内建立他们自己的情报网,别说是快马急报,普通人都没法子从京城轻易跑到宁夏平原,更别提出关外、偷越国境、去西夏境内找到西夏朝廷再往上汇报。消息的渠道通常要经过商人和榷场之手,
现在跑来报告的,是另外两个潜伏在汴京城内的探子。
黄嘉是只知道他和正在两个人,欺骗官家说总共有二十个人,实际上到底有多少人他也不太清楚。
李乾顺审视着阶下跪着的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问:“你说的是真的?赵佶病重的消息怎么会传出来呢,他不应该这样不谨慎。”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能知道宫中机密呢?
“陛下,俺听说宫中有意张榜招募名医,为赵官家诊治。这大半个月都是皇后监国,官家都不上朝,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探子紧张的说:“俺混得不好,在刘府上做工,他是弘文馆编修,赵官家有好些个新书都教给他们编撰,刘编修在家里呼朋唤友,说神宗宣宗少年时的故事可能要重演,太子有可能继位,到时候王皇后临朝称制,刘皇后被置于何地。他们聊朝廷礼制的问题,嫡母和婶母,昭穆制度,官家任性妄为从此绝嗣的事儿,一连说了好多天。”
李乾顺心里兴奋,后宫外戚通常是祸乱的根源,表面上还很冷静:“哦?说说他们后宫诸事。”这可太有意思了。赵佶现在营造的局面非常危险,他活着的时候天下太平,他死了之后,太子的嫡母、生母、以及占不住名分大义但更掌握实权的王皇后三个女人搅合在一起,可甭提多乱了,除了太子生母势单力孤之外,朝堂上都得分做两党,各支持一位太后。这乱象还不是一时半刻的,等到小太子长到能亲政的时候,还得再兴起一轮血雨腥风。内斗好啊!
西夏王有亲生儿子,嫡长子,已经册为太子了,派使者告知宋朝的时候他心里窃喜了很久,足有半年之久。虽然国力不如赵佶,但在这方面赢了,而且永远的赢了。
探子:“当今大宋的王皇后,性格刚强,有人说她是真有修行,也有人说她是脾气大,时常闭关修行,非要赵官家去哄才肯出关,要不然就闭关不出。她监国理政的时候,朝臣们和她多有矛盾,怨她和官家一样重武轻文,但也服她料事如神,派去宋辽边关的军队和火器正好赶上使,还有些别的事儿,也说的很准。宣宗的刘皇后,在赵官家生病的时候私自联络外臣,以前宣宗再生时就有专宠和妖媚惑主的说法,官员们弹劾她的人不少。太子的生母贤妃,一点声息都没有,家人加恩做了承恩公,也没什么动静。现在向太后死了,留下的是朱太后,是太子的亲祖母,一个柔弱妇人。”
李乾顺微微一笑,对此不置一词。赵官家春秋鼎盛的时候,除了刘皇后不会有别的傻子主动冒头挑衅,等他一死,那可就什么都不一定了。朱氏、刘氏、贤妃肯定闹成一团,王氏掌权这么久,在朝堂上也会有自己的心腹,可她要是逼退这另外三个妇人,太子肯定怜惜祖母和亲娘。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现在的小问题是赵佶什么时候死,或者是变得昏庸,和太子离心离德,到那时候一番内乱自顾不暇,就是西夏的机会。
……
差不多也是四月中旬,辽国也在开会。
当年因为贤德而被冷落的文妃萧瑟瑟已经成了现任萧太后,和耶律余睹以及自己的父兄一起,按照理论上的正确治国方式来治理,结果还真不错,百姓们安居乐业,士兵们粮草充足,百姓们的怨言已经平息了。朝廷上下糜烂慵懒的气息都被清扫干净,恢复了蒸蒸日上的状态,士兵们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金国使者来探查过,离开时的样子似乎觉得很遗憾。
现在虽然没有袭扰边关,但总是时不时的在新制定的国境线附近跑马,让辽国守边关城寨的士兵时常精神紧张。
萧太后放下手里的信,这是赵官家的亲笔信。她才三十多岁,精力充沛:“西夏派遣奸细去大宋,这本不足为奇,他一定也往大辽派了些人,反正是平民百姓,能知道什么事呢?那西夏奸细做了什么,竟惹得宋主如此大怒,要教训西夏?”
枢密使耶律余睹也看过了这封信:“臣以为,西夏派去的奸细,可能不只是探查消息,除了朝廷宣称的窃取黄金之外,他们很有可能还造谣生事。”这是他派去的探子汇报的,互相派探子很正常,每年的使者就负责这个事儿,有时候互赠的仆从也收集情报,赵官家自己名下的店铺更是明目张胆。那楚东昌本来只是个大掌柜,遇事儿时胆敢调动数十万贯的钱财,招兵买马,硬生生用钱砸平了燕云十六州不安分的人,要说他来的时候没得赵官家的密旨,那谁都不信。
丞相们也开始探讨这件事:“总觉得西夏肯定又干了什么惹人愤怒的事,一般情况下,赵官家的脾气是很好的。”
“是啊,宋主脾气就比咱们辽主稍微差一点,咱们这位年轻的、尚未亲政的陛下才是圣人心肠。话说回来纵观中原历史,赵官家也可以算是顶尖的好皇帝了,借鉴度日,勤政爱民,任人唯贤。”
“可是李乾顺那小子表面上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恪守臣节,难道是私下里……派人散播关于赵官家和太子之间的谣言?”
耶律余睹暗自点头,确实如此,这是赵佶身边最大的弱点。一旦有人议论宣宗的死因成谜,或是议论起当今的宋朝太子血脉可疑——辽国都有人怀疑那可能就是赵佶出入宫禁时,与宫人偷情所得的儿子,因为身份或者时间尴尬,才不能表明身份。要不然让侄子继位很正常,不过继不正常。
但他不信这种说法,反而公开告诉其他人,宋主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年少的辽主也不相信这种说法,难得的斥责官员不应该胡言乱语诽谤他人。
敖卢斡在被赞美的时候羞惭的笑了笑,听到最后,也符合他的猜测,他本不想把人把事情想得这么坏,可惜西夏人就是这么坏。
皱起眉开口:“赵森的年纪渐长,我一直都担心他们叔侄相疑…宣宗对赵官家可谓仁至义尽,天下间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兄长,赵官家也尽力回报他,这本是千古美谈,只可惜…到了皇家的事,父子夫妻也不免反目,实在是可惜可叹。我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懂得隐恶扬善的好处,也不想帮一伙造谣生事的小人。”
萧太后也叹了口气:“我看那古金温的书里写,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这诗倒是合适,但愿宋辽之间永罢干戈,将来金国要是也能明白这道理,就好了。”
她看现在夺回金国夺走的土地很难,就暂时不去想。现在辽国一分为二,耶律大石他们依然不肯归顺,辽国的国力大减。金国跃跃欲试,侵吞辽国疆域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止。
作为宗主国他本该保护臣属国,最起码要派人调停一下。问题是这个臣属国很不是东西,在金国攻略上京和中京的时候,西夏光明正大的侵吞辽国的西北边境,等到辽国的军队前往驱逐时,又前倨后恭,如果不是当时辽国军队也是虚张声势,领兵的耶律将军都想灭了他们。现在宋主只说要出兵教育他,辽国都想跟着联合出兵了,转念一想,区区一个小西夏,两大国家联合出兵,给他脸了。
萧太后和耶律余睹商量了一番,决定给宋主回信,赞同教育西夏。
简而言之:请便~
……
金国,没接到任何关于西夏的通知,正在暗地里认真练兵,考虑和辽国再战。
金主在朝会上公然宣称,不要担心宋朝再来搅局,上次宋朝出兵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也是为了耶律延禧那个糊涂虫,现在宋朝如再出兵,得不到任何好处,辽国已经不舍得再割让土地了,现在的萧太后和小皇帝也和他没什么交情。
粘罕不这么认为,但也不想当面反驳陛下。现在在军费之外格外拨款研究火器,耗费的钱财太多,又一无所获。
他花高价从海商手里买到了一些火器,但他们曾在战场上遭遇的那种重型火器根本买不到,就连这些宋朝的、吃里扒外的海商都没见过、没听说过。这想来也很正常,宋人不傻。
他把玩着小小的□□,仔细思考如果把这玩意等比例放大,放大到吐火怪兽那么大,能不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亲信走进门来:“大王,您还在研究火器?”每年砸在火器上的钱太多了,花掉的钱以十万贯计。
粘罕:“陛下认为现在应该以安民为本,养精蓄锐。想要削减军备开支(专指火器)。陛下觉得宋朝不会出兵助辽。”
亲信懂他的意思:“但是辽朝或许能从宋主手里买的火器。如果他们能买着那些更新更好的火器,那和宋主亲自领兵援救没有区别。以宋主那么一副吝啬性子,一定会卖的,就算不卖最好的,也得买上稍微次一等的。虽然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一点风声都没有,但您高瞻远瞩,不能不担心。”
粘罕点点头:“倘若我是辽朝的枢密使,购买了火器,一定叫他们百般隐匿,尤其是瞒着金人。”
……
太子最近有点苦恼,他觉得躲藏在贺兰山、焉支山之后,背靠昆仑山的西夏人不容易灭掉,官家这次出征可能会很难。现在新学的招差术(高次内插法)也很难,特别难,题目感觉是无解的。在选太子妃的事也很苦恼,叔伯、兄弟姐妹们听说了这件事,都很好奇,给官家推荐人选,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弄的他心烦意乱。
叔叔还关起门来连续讲了数日奇奇怪怪的知识,还有一匣子书,看完之后令人无心学习。
本来挺有趣的数学变得枯燥不堪。只有天文地理还有趣,还有那些机关术。
赵森郁闷的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眼前的小桌上放着拆散成一大堆零件的座钟,内部和他想的一样精妙,就是在拆开核心的一瞬间,有好些个螺丝、发条卷飞了出去。
现在内侍们正在上上下下的摸索,从地上找到了两个,在雕花挂屏的缝隙中摸出来一个小弹簧,柴窑乌金釉的大胆瓶里倒出来一个齿轮……
等到零件都找齐,再小心翼翼的装回去,不知道要多久。难怪叔叔他给所有零件都备了一大堆,组装这东西又特意去一个干干净净不做装饰的厢房。
实在不行就去借官家那一大盒分类清晰的零件盒,拿回来再组装上,希望这钟还能继续走动。
现在只好拿出作业来开始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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