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夺心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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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被冰凉的石激得很冷,阿尔瓦还是抵抗了。提摩西失控的样子令他害怕，或许，现在芬勒萨斯的样子，就会是他将来的样子。在更深层的恐惧摄住他之前，他先被现在的境遇给吓住了。

无论是电流还是火焰,浮动在狼神芬勒萨斯的毛发和皮肤上，都未给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相反,有了路西恩手镯的芬勒萨斯，比以往能够更快地吸收能量。阿尔瓦是确确实实慌了,他甚至用牙齿咬了狼神伸过来的胳膊。

但是这些抵抗都没什么用途,芬勒萨斯依旧冷静,步调缓慢且坚定。一步步进行自己的动作，哪怕是阿尔瓦脱下鞋往他身上丢，都无法改变他的步调。

狼神的附身者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向阿尔瓦宣誓，在这里，谁才是那位拥有绝对控制权的人,谁才是主导一切,控制一切的人。

【圣光术】

“大人,你不能这样……”眼泪顺着阿尔瓦的面颊流淌,“好不容易才……你怎么又被芬勒萨斯控制了，这不可能……”他喘不过来气一般地大口呼吸,嘴里冷气直抽,“我……我对以前的事情很抱歉,但是你不能用它作为借口再来……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我当然原谅你了。”狼神附身者的声音，又恢复到提摩西的嗓音，低沉，暗哑，又带有一丝难言的暧昧，“你放过了风暴之眼，我就已经原谅了你，不过……”

“大人，你清醒过来了？”阿尔瓦惊讶地瞪着一双翡翠绿猫眼，不解地看着还在他身体里的芬勒萨斯，整个过程当中，他都没有变回提摩西的样子，“可是……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嘴唇贴上阿尔瓦的耳朵，提摩西满意地感受对方每一下细微的颤抖，“那么你不如你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亲吻？”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芬勒萨斯停止动作，也让阿尔瓦有了些许可以喘息的机会。但他还没有喘够气，就被新一轮的问题给打断。阿尔瓦微微闭上双眼，看上去不打算回答。月光照在阿尔瓦脸上，他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阿尔瓦的睫毛既长又浓密，无论是提摩西看过多少次，都会为那片眉眼之下的阴影着迷。

事实上，阿尔瓦的一举一动，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会让提摩西着迷。

在过去的年月当中，提摩西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如此为另一个人心神难安。

阿尔瓦不说话，可提摩西有的是让他说话的办法。有时候，他的答案根本比不上他的娇喘。

【圣光术】

“大人……”哭得脸上满是泪水的阿尔瓦终于忍不住开口讨饶，“我很抱歉……大人……别再来了……对不起，大人，我……我只是……我以为你原谅我了，只要你吻我，那么我就可以这样认为……”

“我当然原谅你了，但我还未认可你。”芬勒萨斯体贴地停下动作，让阿尔瓦能够再一次有喘息的机会。他冷冷地盯着阿尔瓦剧烈起伏的胸口，内心随着他的呼吸而激荡，嘴里却冷淡道，“这是两回事情，我原谅了你，可我认可了你，这不是一个概念，你不要置换，来曲解我的意思。”

“我是这样想过……”阿尔瓦剧烈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攀住提摩西的肩膀，“吻，不是爱的证明吗，大人？”

“爱？你可真敢想。”芬勒萨斯冷哼一声，吓得一直趴在河岸上的青蛙跳下了水，“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洞，仅此而已。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就这样吗？你利用我，伤害我，到头来说什么爱。还期望我吻你，这有这一点，我无法做到。”

阿尔瓦难过地垂下眼睑，在一阵【圣光术】之后，又难为情地睁开双眼，不解地看着化身为狼神芬勒萨斯形象的提摩西：“大人，我还以为你……如果你不是对我有所期望，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对你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现在就像是我们当初立下的契约一样。”芬勒萨斯凑近阿尔瓦满是汗水与潮红的面颊，“一年之期，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一年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获得你想要的自由。但是现在……”

【圣光术】

“你必须得兑现你的诺言！”芬勒萨斯【圣光术】，他揪住阿尔瓦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扯住，“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可以怨恨，但是我也可以选择提前结束。今晚，是最后的……阿尔瓦……以后，你做你的郎巴星乔舒亚吧……”

【圣光术】

芬勒萨斯低下头，轻轻舔掉膝盖上的伤口。在他的力量之下，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迅速愈合。软倒在大石块上昏睡的阿尔瓦全身瘫软，湿漉漉的红发贴在脸颊上。提摩西伸手把他乱糟糟的头一根根向后仔细整理，最后抓起一缕红发，轻轻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为昏迷的阿尔瓦盖上被撕破的长袍，芬勒萨斯如同石雕一般站在空旷的河滩上，凝视着石块上的男人。他浅灰泛白的影子，几乎与河滩的鹅卵石融为一体。

“忘了我吧，阿尔瓦。”芬勒萨斯闭了闭眼，如同一阵夜风般掠过河滩与森林，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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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扑腾翅膀，从天空降下，落到营火旁的空心树干上。随着一声闷响，变回年轻的巨兽大德鲁伊。他通红着面颊闷闷不乐地坐在营火旁边一言不发。

其他人都已经睡去，值夜的乔纳森递给他一口酒，看着伊库勒一饮而尽，却什么都没问。

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终于还是伊库勒忍不住先开了口：“狼神芬勒萨斯，可能不会回来了。”

“怎么了？”乔纳森不以为然地说，“他又要单独行动的话，这事情不必特地给我说。”

“不，我是说……”伊库勒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都没有对小不点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他们看上去就像是……”

“怎么？”

“闹崩了。”

乔纳森摆摆手，让伊库勒先去睡。提摩西和阿尔瓦能够闹崩？如果可能的话，乔纳森还真的想看看他们是如何闹崩的，毕竟在他认识提摩西二十多年以来，还从未见过提摩西什么时候和人闹过。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提摩西要单独行动，阿尔瓦……嗯，这不应该是他所担心的问题。乔纳森的目光不由得瞟向躺在地上裹着毯子睡得正香的卡斯帕那里，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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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行者，行走在荒野当中。自从与阿尔瓦分开之后，提摩西已经在黑暗当中走了好长一段道路。即使是在白天，他都潜藏于黑暗。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在那晚之后，提摩西似乎更加难以察觉到芬勒萨斯的存在。

巨狼，似乎在沉睡。

他们不再对话，突然安静的芬勒萨斯，让提摩西从内心感受到难言的孤独。

虽说他很擅长忍耐孤独，可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孤独。

提摩西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地忍耐孤独，直到遇见阿尔瓦……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再一次，每一次遇见阿尔瓦，他对那名红发小骗子的思念，就会更加浓烈一些。他们曾经坐在路边一起吃食物开始，提摩西就发现自己的忍耐力下降了。

实际上，在他没发现之前，他的忍耐力就一直在下降。

不过他有时候也得益于此，如果不是阿尔瓦，他可能熬不过那段在暗箱里面的日子。但更多的时候，提摩西正在被噬骨的孤独感所折磨。就在他和阿尔瓦分开不过五分钟之后，他就已经在思念起阿尔瓦了。

如果不是他还有理智，可以控制，他肯定会回头，去寻找躺在石块上的阿尔瓦。

他甚至会在远离阿尔瓦的路上，脑海当中不断地想象，阿尔瓦遇难的样子。

虽说那对湮灭之力说不太可能。

从阿尔瓦的态度看来，乔纳森可能知道了不少信息。二十几年以来，提摩西第一次开始怀疑乔纳森是否还能够依靠，或许他已经被阿尔瓦策反？如果那能够算是策反的话。

根据乔纳森的性格，他以前遇见那些黏人的追求者时，处理向来都是干净利落。和那名叫做卡斯帕的孩子，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提摩西感觉尤其的难以判断。乔纳森对卡斯帕的态度依旧冷淡，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可是他没有赶走卡斯帕，也没有对卡斯帕痛下杀手。

或许，他们已经在什么时候，达成了统一战线，只是提摩西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怀疑，让提摩西感到痛苦，也让他感觉不安。

这种不安感，只有握住手上的天启钢牙时，才会略微消退一些。

当提摩西感觉到了另外匕首的回应，这种不安感，迅速化为安全感。

姜格得手了，这是一个准确的讯息。提摩西能够肯定的事情不多，但末日柳枝已经回到乔纳森手上这一点，是他可以肯定的。

以暗影行者特有的交流方式，他感觉到了安心。

他们一切都好，而路西恩可能，不会太好。

提摩西如同狼一般追踪着他的猎物，自从拿到路西恩的手镯之后，提摩西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当芬勒萨斯终于融合了月神的力量之后，提摩西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月光，看到很远地方的景物。那不是肉眼所见的一切，而是一种魔法，如果他记得没错，那是叫做——心灵视界。

心灵视界的所见，就像是一场白日梦。提摩西可以看见眼前的景物，脑海当中却是远在数百里甚至数千里之外的景象。

月神躺倒在地上，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

这是提摩西最近看到的景象。

根据四周的环境判断，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以至于提摩西无法确定，路西恩究竟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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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木精灵的遗迹，遍布六块大陆。

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分布最为广阔的种族，来自于生命与死亡的礼物——神木树，赐予他们永生不死的躯体。如果不是通过外部力量来对神木精灵进行毁灭的话，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

曾经这强大的种族统治着整个世界。

神木树每隔一百零八，结出一颗果实。神木精灵会悉心照料果实，因为果实成熟之后，新的生命会从里面破蛹而出。

他们就是新的——神木精灵。

然而现在，神木树已经在一万年之前的上古之战里倒塌。曾经雄伟美丽的城市只剩下残桓断壁，为古老盖亚大陆创造生命的神木树，因为爆破，什么都没有剩下。

生命之泉业已干枯，无法再孕育新的生命。

曾经世界的起源，现在变成了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

就连植物，也无法再在这片废土上生长。

上古之战的亲历者——月神路西恩，正站在他的昔日故土。

在月神面前，是造成上古之战的始作俑者——恶魔法师基丹。

“在这里，你什么都找不到了。基丹。”路西恩悠悠地说，声音和神情当中都充满哀伤，“光辉一旦失去，就不可重来。你既然当初毁灭了他，为什么还要重新踏上这片故土？”

“毁灭？”基丹放生大笑，他的笑容看上去并非发自真心，更像是苦笑，“我毁灭了这里？你觉得当初只是一名首席法师的我，能够有如此大的力量，那里可真是高看我了。我的小月亮。”

恶魔法师头顶的山羊角，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匹巨羊怪。

“你在寻找什么？”路西恩说，“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风，和神木精灵的哀嚎。”

“龙魂骑士，还有一名活着。”基丹说，“他拿走了最后一点泉水，做了一个新的能量泉，你知道那是什么，小月亮。他甚至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叫诺多精灵，对吗？”

路西恩身体猛地一僵，却依旧面色如常。

“你们派人救走了名诺多精灵，不过那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基丹晃动着身体，慢慢踱步到路西恩面前，“虽说有了些波折，但我还是确定了不少事情。你瞒着我干得不错，可我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是委屈自己，来获得别人的认同，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那么就到此为止了。”路西恩拉下脸，魔法能量在他身边涌动，“过去的事情，我不打算再旧事重提，你付出了一些代价，虽说那对于战争的牺牲来说，远远不够。光是你要毁灭朱诺斯这笔账，都还没有清算呢。”

“到现在，你还以为是我一手造成？”基丹苦笑着摇了摇头，“等他们把亚特兰蒂斯升起，你见到了我们的女王陛下，你就会知道，在这件事情里，我只是一枚弃子。尽管所有的账都算到我身上吧！我从不畏惧于此！”

路西恩深深地看着基丹。

同为仅存的三名神木精灵，说实话，如果不是基丹一再紧逼，路西恩实在是不愿意再背负上杀戮同胞的罪恶。神木树已经倒塌，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新的神木精灵。

更何况，基丹曾经是和他有过一段婚姻的爱侣。

“我们别再都斗下去了，这只会让我们不断内耗。联合起来吧……”基丹慢慢地走到路西恩身边，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用柔和腔调吐出的魅惑话语，“小月亮，我们需要力量，来对抗更强大的敌人！”

“我不会再听你任何的花言巧语！”

月神的光辉突然满溢到这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随即又迅速地黯淡下来。仿佛从月之光面，转变到了月之暗面。光芒被挂在天空的黑月所吞噬，周围一片漆黑，暗影从地下涌出，亡魂在阴影当中咆哮。

“听听他们的声音。”

月神的低语在整个空间扩散，渐渐地变成浓的化不开的黏稠诅咒。

“听啊……”

亡魂从阴影当中摇晃起身，残破的躯体嘎吱作响。他们没有声带，却能够发出如同指甲刮过门窗一般的哀嚎，能够发出风一般的呜咽，野兽一般的咆哮。

恶魔法师基丹站在中央，他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脚不沾地，纤细修长的身材如同一株临风幼树。亡魂从四面八方向他靠拢，而他却无动于衷。

“这样的小把戏没有任何意义。”基丹轻轻嗤笑，仿佛对昔日重现的一切，毫不在意，“你不要再用月之幻境来消耗法力了，那对你没什么好处。相反，你认为你应该看看现实，而不是终日沉湎在昔日的幻境当中，我的，路西恩。”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无数个基丹凭空出现，占据了诡异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路西恩稍微晃动了几下身体，向后退一步，立即被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拥入。

“你在怀疑，在疑惑。”基丹从背后紧紧拥抱着路西恩，在他尖长的耳尖轻轻咬了一口，“先别急着否认，我的小月亮。你能够来见我，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黑月瞬间如同圆盘一般崩裂，光明再次覆盖了这个区域。

只是，这一次，是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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