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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想被囚禁至此,只是没办法罢了。他学的可是至上武功,天下无敌,要说谁敢硬拦他出谷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上官近台应该也是料到了这点,所以才在祝子安小时候就让平恩铭对他下了蛊。
那日祝子安刚到断崖峰,一上来就被哄骗着喝了三碗水。第一碗是红色甜汤、第二碗是青汁苦水,而第三碗的水却是无色无味的透明样。祝子安依次喝下,刚一下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过了一日便不同了,他若是踏出寒山涧半步,便腹痛难耐,倒在地上就能打起滚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蛊。
原来,那碗红色甜汤,是沉冬蛊,而那青汁,是还乡蛊,蛊虫细小,隐于汤里,肉眼是看不出的。沉冬蛊,顾名思义,应时而生、应时而灭,每年临近腊月它便活跃起来,其他时候便安分守在体内。而还乡蛊则不同,只留息地域之分,不论时节。像祝子安体内的这种还乡蛊,正是取自断崖峰寒山涧。此蛊虫恋家,要是寄主敢离开它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半步,便会在其腹中作妖,苦苦乞求让自己留下。至于那第三碗水,其实就是溪水,只因上官近台害怕祝子安年纪小,喝不下去前两碗奇异口味的汤水,这才备下第三碗,让他喝着顺顺喉咙。
这就是为什么祝子安一年里十一个月都不得离开寒山涧半步。只有到了腊月,沉冬蛊活跃起来,将体内的还乡蛊稍加抑制,这才能到外面走一走。虽然一年就自由这一个月,祝子安要做的事可不少。就往年来说,离开断崖峰,最先去的地方肯定是通州康王府,先在家里住上一两日,帮兄长嫂嫂照料母亲和妹妹。
辞了家,再进奉阳城。祝子安毕竟是长公主之子,自小也是混在王公贵族堆里,交了不少朋友。一年不见,好朋友总要聚一聚吧,饮酒作诗、再到附近院子赏赏梅,便又是一两日过去了。
出了奉阳,祝子安多半便回了琉璃。将街边大大小小的歌舞坊进一遍,虽然也就是一日功夫,可接下来这一年中坊间最受听的词曲必定出自祝二爷之手。祝子安向来不惧流言,坊间传他浪荡、不守礼节,没有母亲那般的刚正风骨,他统统不在乎。烟花巷与照去,莺莺燕燕也照常认识,写诗不误、交友也不误。
祝子安重情重义,但凡认识的朋友,有忙必帮。对高官贵族如此,对歌姬舞女也如此。在他眼里,这二者毫无分别,都是人,也都是他朋友。高低贵贱在他这里,素来是讲不通的道理。可帮忙便又要花时间,一来二去,又是几日过去了。
待他回到清音观,正好是腊月初九。之前那几日去哪儿、做什么,都是变数,唯有这一项,他记得最清楚,也最准时。自这天起,他便都待在清音观,用比探寻整个世界一倍还多的时间,去照顾一个人。虽然在那人眼中,这时间仍旧少的可怜,可对祝子安自己来说,那早已不是时间,而是三分之二的自由。而自由于他,又如同生命。
每年离开寒山涧前,祝子安总会备上好酒,来找平恩铭小聚。这二人虽然年纪相差悬殊,可早几年间,平恩铭在此闭关寻蛊,祝子安在此练朝字诀,朝夕相处,又见不到什么外人,由此结了朋友。后来平恩铭去世,尸骨便留在寒山涧里。消息被祝子安带到清音观,众人悲怮之余建了座碑,碑上刻了字,全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近年那碑旁好像又多了牌位香炉,说是要供弟子们时时拜见。
谁知道呢?祝子安才不关心这些。他们建了这么多东西,却没一个人来寒山涧寻尸骨的。寒山涧蛊毒众多,一般人也不敢进。只有自小在这里长大的祝子安才完全无所顾忌。
“算了,平恩铭,”祝子安强忍着醉意睁开眼,又道,“我问你你也不说,我还问什么呢?还有这酒,如今你也喝不了了,不如让我替你喝了吧!”
祝子安说罢翻了个身,用竹笛将酒碗勾到近旁,端起碗便朝口中浇去。
咦?酒呢?酒怎么没了?
祝子安瞬间被吓清醒了。
一骨碌坐起来,在平恩铭和酒碗之间看了又看,疑惑道,“平恩铭,该不会真是你喝的吧?”
面前的平恩铭背着手,双目微眯似在沉思,花白胡须随着洞内轻风缓缓扬起,再落下,与往常无异。
祝子安一皱眉,兀自摇了摇头。这老爷子的确是死了啊。又看看酒碗,当即下了结论——看来是自己酒还没醒。
索性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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