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利益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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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送来几样精致的糕点，用碟子盛装放在茶几上，配怀姐挥手将其斥退，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咀嚼，同时脑子里飞速旋转，带到糕点咽下，喝了口茶水，这才问道：“老家伙们怎么说？”</p>

河东也好、南阳也罢，此地之门阀自南北朝之时便有了一种“闭门造车”之默契，甚少参与至皇权争斗、天下争夺之中，看似固步自封，实则低调处世。</p>

如此既有好处，也有坏处。</p>

好处是无论哪一方上位都要争取他们的支持，坏处是难以在权力跌宕的乱世获取更多的利益，即便此次响应晋王兵变，大家也只是推举出几个“代表”出兵襄助晋王，譬如荥阳郑氏，绝大部分依旧龟缩在各自的领地之内观望。</p>

这样的处世态度，就造就了家族之中的年轻人得不到锻炼、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更不能脱颖而出，把持家族大权的依旧是那些思想腐朽、作风保守的老家伙。</p>

段宝元摇摇头，叹气道：“还能说什么呢？不必在意魏王在洛阳搞什么动静，大家坚决一毛不拔。”</p>

老家伙们很稳，但也很难说话，尤其是贪财，想要让他们拿出钱帛物资襄助李泰营建东都，难如登天。</p>

而作为大家扶持着推举坐上“河南尹”的裴怀节就不得不响应老家伙们的意愿、确保河东南阳本土门阀的利益。</p>

裴怀节也无奈：“魏王奉旨留守洛阳，负责营建东都，其实并未有惊扰地方之意，陛下内帑充足，又有水师自海外运输建材而来，哪里需要大家出钱？只不过在地皮、工匠、民夫等各处予以帮衬而已，若是连这个都不出，我如何向陛下交代？”</p>

虽然是从二品的大员，已经臻达实权官员之巅峰，但面对那些老家伙依旧感到无力，那就是一群守财奴，跟他们要一分钱就好似动了他们的棺材本一样，简直不可理喻……</p>

段宝元道：“眼下当如何应对？”</p>

裴怀节叹气，道：“暂且静观其变吧，此番魏王奉旨前来，又有房俊鼎力相助，气势大盛，难捋其锋，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便由他去，若当真触动了大家的利益，再说不迟。”</p>

既得利益不容侵犯，但与皇权对峙亦非明智之举，李泰营建东都且随他去，若略微损害大家的利益便暂且隐忍。现在长安那边风起云涌、暗流激荡，怕是要生出变数，等到水落石出之日，再做计较不迟。</p>

这是最为稳妥之法。</p>

但段宝元却对此表示悲观：“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p>

他们这边想着暂且隐忍等着大局落定，可长安那边却未必甘心让他们坐山观虎斗，毕竟之前长孙无忌、晋王两次兵变当中，河东、南阳皆有所涉入，这个时候想要独善其身怕是很难……</p>

裴怀节放下茶杯，面容坚定，语气低沉：“隐忍非是惧怕，若朝廷果真想要触动大家的利益，吾等又岂能束手待毙？效仿长孙无忌与晋王那般起兵作乱是万万不能的，却也并非全无对策。”</p>

无论陛下如何敌视门阀，至少在未来百年之内，天下依旧是门阀之天下，关陇门阀能够连续举起隋唐两朝近百年，河东、南阳的门阀难道就不能学以致用、故伎重施？</p>

最少也能在宗室之内择选一位“明主”予以辅佐，重现关陇昔日之荣光……</p>

段宝元愁眉苦脸，建议道：“要不咱们也偷摸动动手，吓唬吓唬魏王？”</p>

现在各方实力风起云动，魏王已成众矢之的，如果侥幸得手，只要不是落下无法辩驳的真凭实据，谁也猜不到他们才是凶手……</p>

裴怀节马上否决这个建议：“魏王现在杯弓蛇影、小心谨慎，想要下手何其难也？有些事情只要做下就无法推卸，并非你认为毫无凭据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有那么做。”</p>

有暗杀魏王之动机者甚多，所以魏王若有什么闪失很多人都有嫌疑，可这种事有些时候没人在乎证据，更没人在乎谁是真正凶手，只在乎利益所向。</p>

如果有人认为河东、南阳门阀是个“合适的凶手”，那么即便是河东、南阳门阀所为，也极有可能背负凶手的罪名……</p>

所以这个当下不但不能对魏王下手，反而要尽可能的确保魏王安全，以免被旁人栽赃陷害。</p>

段宝元颔首，觉得当下局势当真是波诡云翳，然后他问出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陛下所为之新政，第一步便是丈量田亩，给出的理由是编撰绘制一部前所未有之帝国行政舆图……可以想见的巨大人力调配、无以计数的钱粮消耗、对各地政务的搅乱延误……难道仅仅就为了绘制一张舆图？”</p>

这几乎是现在朝野上下共同感到疑惑的问题，按理来说李承乾非是那等好大喜功之君，不应该如此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只为了编撰一张舆图，虽然由古至今的确未曾有过这般详细的舆图问世；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那么背后必然有隐藏着的用意，然而这个用意到底为何，却是谁也猜不出来。</p>

裴怀节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似乎想要挥走所有的烦恼：“这些事暂且放在一旁，今日上元，宵禁解除，灯会必然人山人海，要严防祸患、盗匪、斗殴、拐卖……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大的纰漏，否则那些御史言官必然望风而动。”</p>

虽然他这个从二品的河南尹已经官至极品，且有着河东、南阳两地的门阀给予支持，可朝廷那边未必就没有撤换他的心思。即便是河东、南阳本地的门阀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旦被人策反、鼓动，未必不会祸起萧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