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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瓷找杯子喝了口水。
旁边看热闹的人兴致正高,开口就问她:“然后呢?嘉靖为什么改朱棣的庙号?”
苏瓷喝完水放下杯子,“因为嘉靖的皇位不是他父亲传下来的,他想给他的父亲追尊皇帝的身份。这事和大臣们斗了三年,最后嘉靖胜利了,他的父亲兴献王被正式追尊为皇帝。”
“追尊为皇帝之后,嘉靖还不满足,给他的父亲继续上庙号明睿宗,并将他的陵墓升级为皇陵,最后还想把他父亲的神主放到太庙里。太庙是什么地方,是正式皇帝的牌位才配进的地方。”
有人接话:“都追尊为皇帝了,那就把牌位放进去呗。”
苏瓷笑笑,继续说:“没那么容易,明朝的礼法有明确规定,只有九个皇帝能在太庙享受春秋大祭,多出来的皇帝神主要迁入远祖之庙,也就是太庙的后殿。当时呢,明朝太庙里的皇帝神主,刚好就是九个。如果嘉靖想把他父亲的神主放进太庙,那就得请出去一个。”
有人又问:“把谁请出去了?”
苏瓷发现自己成讲故事的了,不讲完还不行的那种,于是她继续说:“按照祧迁制,是将时间距离较远的皇帝请出去。但是按照礼法,庙号是‘祖’的皇帝是不能迁的,所以明太-祖朱元璋的神主不能请出去,那么就只能请朱棣出去了。”
有人思考得快,这又说:“不对啊,既然庙号为‘祖’的皇帝不能迁,那他怎么还把朱棣的庙号从明太宗改成明成祖呢?而且‘祖’这个庙号,好像都是开国皇帝用的,‘宗’才是继位皇帝用的。”
苏瓷冲说话的人点点头,“说的没错,所以朱棣给自己的庙号是‘宗’。但认真论起来,朱棣其实也算得上是开国皇帝。要不是他取得‘靖难之役’的胜利,从建文帝朱允炆手里夺得了皇位,那么朱棣的后世子孙又怎么能当上皇帝?”
“各位应该都知道,朱棣也是明朝最有作为的一个皇帝,所以嘉靖是不敢把他的神主请出太庙的。但是按照祧迁制的规矩,不请朱棣出去,也不能请其他庙号为‘宗’的皇帝,必须请时间距离较远的皇帝出去。”
思考快的那个人又出声了:“我懂了我懂了,所以嘉靖就把朱棣的庙号改成了明成祖,和朱元璋同等待遇,然后把朱棣的下一任皇帝给请出了太庙,把他父亲放了进去。”
苏瓷看向他笑,“对,朱棣的儿子明仁宗朱高炽,他的牌位被嘉靖请了出去。”
和苏瓷对上了话,这人又继续兴奋道:“所以在嘉靖之前,根本就没有明成祖这个庙号。如果是嘉靖之前的古董,出现成祖两个字,肯定是赝品!”
苏瓷都想给他鼓掌了,又笑着应一声:“完全正确!”
那人可太开心了,喜得满脸都是红光。
但在他后头不远处站着的六顺儿,整张脸已经变成了菜色,手指抠在纸箱子上,都快抠穿了。他反应倒是快,怕其他人看他笑话,忙抱着纸箱子匆匆忙忙走了。
故事说完了,玉壶春瓶上的破绽也说完了,苏瓷端起杯子继续喝水。
其他人听完故事慢慢就散了,互相嘀咕着说这丫头看起来不大,没想到这么有见识。
而那个和苏瓷对上了话的男生,他年龄也不大,居然就站这儿不走了。
钱小川在旁边用凶狠的目光瞪他,也没给他瞪走。
然后那男生大着胆子过来,笑着说:“能交个朋友么?”
苏瓷还没说话呢,钱小川在旁边凶乎乎道:“交什么朋友,该干嘛干嘛去!”想抢他徒弟的位置,门都没有!
那男生看钱小川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又看苏瓷没出声,便不情不愿地走了,一走三回头。
然后那男生刚走没多一会,又有人华发老爷子站在摊位边温声问:“怎么称呼姑娘?”
苏瓷转头看过去,蓦地愣了一下。
愣完她连忙从马扎上站起来,礼貌叫了一句:“王教授。”
老爷子有一点意外,“你认识我?”
苏瓷忘了自己不爱学习,在学校完全没存在感了,于是干笑着说:“我是平大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的大一新生……我叫叶苏瓷……”
那难怪了,原来是他的学生啊。
王教授仔细端详苏瓷一会,又看着她说:“我也有给大一新生上课,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因为他脾气好课好缺,所以苏瓷缺了不少。
苏瓷强装淡定,继续笑着说:“我这人走哪都没有存在感,您应该是没注意到。”
刚看她出了风头,王教授可不信这话。
但他也没再继续多追着问什么,只笑着道:“那行,我现在记住你了,咱们学校见。”
苏瓷笑得贼有学习激情,“好呢,我们学校见。”
然后她就用这样的笑容目送王教授走远,片刻落下嘴角坐回她的小马扎上,拿起杯子喝口水忧伤地说:“完球,他的课以后不能逃了。”
钱小川刚才没敢出声乱说话,现在问:“你老师啊?”
苏瓷手握水杯,面色深沉且忧伤地点头:“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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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瓷在福长街出了风头,把钱小川的生意带得好了不少。
生意略红火地摆完半天的摊,还是在傍晚时分收摊,和其他摊贩一样骑车走人。
苏瓷骑了自行车来,不坐钱小川的板儿车。
但她推上自行车还没有坐上车,忽有个人猛冲到她和钱小川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冲过来的人是六顺儿。
他拦住苏瓷和钱小川,气喘吁吁道:“等会儿。”
钱小川很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六顺儿无语,“我还能干嘛?”
说着他看向苏瓷,“我就是没有想明白,我明明是看着他们下去现拿东西上来的,怎么会是赝品呢?难道坟头里还埋赝品?以前的人还用赝品陪葬?”
苏瓷看着他点点头,逗他:“有可能。”
六顺儿愣住了,半晌拧眉道:“这么邪门的事情,就让我给碰到了?搞赝品陪葬??”
苏瓷看着他怀疑人生,等他怀疑完了,她笑一下正经起来接着说:“但更大的可能,你是被人给骗了,一切都是假的。盗洞是假的,下墓也是假的,全都是设计好做个样子而已。”
六顺儿简直没办法接受:“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的……”
苏瓷认真看着他,“为什么不敢?这个不比真去盗墓容易多了?盗墓要是被抓到,判的刑那可重了。”
六顺儿郁闷了一下午,现在又要哭出来了。
他竖起右手的食指,看着苏瓷说:“我花了一百块,一百块啊……呜……”
确实挺惨的,让苏瓷不自觉想起来一句话——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她却又有点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于是便微微抿住嘴唇。
六顺儿这样呜咽了一会,忽又看向苏瓷说:“大师,要不你也收了我吧,我给您端茶倒水,我最会伺候人了,我一定好好伺候您!”
又来个抢师父的,钱小川上去就给他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这是我师父,她只收我这一个徒弟,懂不懂?”
六顺儿这会被揍也没脾气了,不止没脾气,还过去一把抱住钱小川的胳膊,粘着他继续嚎啕道:“她做了我师父,你就是我大师哥啊,你们就好心带带我吧,我被人坑得好惨啊……啊……”
哭着哭着他忽然又精神了,站直了身子正气凛然道:“老子要去派出所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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