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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行驶多久,从平整的柏油马路到颠簸的乡间小路,太阳都快落下去的时候,目的地总算是到了。

随着吱嘎一声响,余舰推了推身旁甚至已经都昏昏欲睡的女生,两个人这才慢吞吞收拾好痕迹。为了保证演出质量足够逼真,陈软芋拿出后备箱的矿泉水浇湿头发后,把瓶子放回原处,还顺便揉了揉余舰的头发,从腰带里摸了一瓶眼药水出来。

于是,等到尤精忠父子避开村里面其他人眼目、在尤精忠的母亲引领下,悄悄在一个被树遮掩的无人察觉的地方泊好面包车,打开后备箱时,看到的就是完全演习过的场景。

高大的男生满脸愤怒,因为挣扎过于激烈,头发都沾着土凌乱成一团,双手不住舞动,可就是挣扎不开。缩成一团的女生更是凄惨,不仅柔顺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眼圈也是可怜的红红一片,还在不停唔唔叫着。

要多柔弱有多柔弱,要多我见犹怜有多我见犹怜。

连尤精忠父子俩都少有的来了点怜香惜玉之心,决定一会儿让孩子他妈送点饭上来,不然之后搞起来跟条死鱼似的,也不带劲。

没错,本来在萧戊诞大佬的嘱托里,那是绝对不可以给饭吃的,就算是给水也要加安眠药。

不过看到陈软芋这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样子,他们觉得萧戊诞实在是大题小做了。

特别是说什么背地里拿电棍重击,才有可能撂倒这个叫余舰的小伙子,那完全就是牛眼看世界,瞅谁都是庞然大物。

什么,你说尤精忠在骂萧戊诞像头老黄牛,胆太小不像个爷们,怪不得名字听着叫无蛋?

嗨,没证据的事情不要说。

不管咋的,这安眠药和乙醇不是都买了吗?

有这份心就是好的,难道全都听命买了还不够吗?

别的都不说,就古代人都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尤精忠肯定也要看情况行事,全都听从之前的指令,搞纸上谈兵那一套,太虚头巴脑了,不是他们淳朴的乡下汉子做的事。

更别提这两个一看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大小姐了,这些药用在他们身上都白费,还不如留着等下次。

没错,吃到了这次轻易上手的甜头,尤精忠父子两个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准备下一次行动了。

或者说,至少,尤精忠的父亲尤老精是这么想的。

总而言之,当陈软芋和余舰被粗暴地推进同一间狭窄的屋子内,还被锁上门时,两人望着漏风连铁栏杆都没有的窗户,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对他们也是真的放心啊。

当然也是因为这房子小,又为了避人耳目好管理,就把他们塞到这个五平方米都不到的小房间里。

陈软芋听到脚步声走远时,松开一直伪装成束缚、其实是手抓着的松垮绳子,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尤家这两位人才,很有欧亨利故事里那两位叫比尔和萨姆绑匪的风范。”

蠢得是如出一辙。

这个故事是欧亨利的《红酋长的赎金》,比尔和萨姆为了拿赎金,绑走了红毛酋长的儿子,没想到威胁不成反被套路,被这个儿子折腾得够呛,最后这两个可怜的绑匪只能以花钱给红酋长为代价,撒丫子跑出美利坚奔向加拿大。

余舰瞥她一眼,轻笑道:“你刚才是不是骂脏话了?”

“你再说什么啊?”陈软芋遮住他的脸,清甜道,“我怎么会骂人呢?不是一直在唔唔唔地哀求他们放了我吗?”

“一年的晚饭。”

陈软芋懵掉了:“什么?”

“承认的话,姐姐一年的晚饭都由我来承包,怎么样?”余舰把球鞋旁的瑞士刀抽出来,彻底割开脚上的绳索。

“我骂了。”一秒钟不到,陈软芋迅速回答。

饶是余舰也为这变脸速度而感到叹为观止:“姐姐是真的坦率啊。”

陈软芋催促道:“快讲讲,你是怎么回事。”

余舰把她湿漉漉的秀发撇到一边,细致地拧干水,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就是那些老套路。”

然后就把大概事情讲了一遍。

他蹙眉道:“主要是想来找那张硬盘,尽管我猜测他们可能没这么大胆,但还是怕有闪失。”

余舰把帮女生拧干的头发散开,抬头问:“那姐姐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和大眼萝莉签订契约就需要遵守,再说陈软芋也确实想为自己漂亮妩媚的皎宝出口气,这肯定要向虎山行。

余舰沉默良久,轻声道:“姐姐永远不会听我的劝告。”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而且要不是他这次被一起抓过来才发现,可能永远都难以察觉。

陈软芋一看臭弟弟连自己头发上的沙子都不想拍了,这可就真的沮丧了,连忙凑过去抱头安慰:“就像你不想让自己的私事打扰到我,我也不想牵扯你啊。”

眼看余舰还想反驳,陈软芋又立誓保证:“我以后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提前告诉你。”

“怪脏的。”余舰从陈软芋香软的怀抱里艰难的拔出来,红着耳朵扒拉一下蓬乱的黑发,定定看了她两眼,闷声道,“算了。”

陈软芋纳闷:什么算了?

余舰语调淡淡:“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让姐姐为难。”

不等陈软芋惊喜地给他个熊抱,余舰瞥她一眼,凉凉道:“反正我基本也能看出来,没差。”

陈软芋:新年愿望是,感动的时间能超过三秒。

虽然是这样讲,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需要做。

陈软芋思索着按着墙壁,摸了一圈这个洇湿的小房间,问他:“你知道那张硬盘放在哪里了吗?”

然后她从手腕上套着的、伪装成发圈样式的边缘中抽出一根铁丝,示意他,“知道的话,我就撬门了。”

这可真是无所不能。

余舰轻轻为她鼓了两下掌,“姐姐总是这样让我惊喜。”

然而不需要他们找,很快就有外卖送上门了。

这种老房子的墙壁和门都非常薄,所谓的隔音效果,那就是个笑话。

底下的谈话声音,几乎是清清楚楚地传了上来。

尤精忠:“辛苦妈妈给我们做饭了。”

一道女声,按照逻辑推断应该是尤精忠的母亲:“你这孩子出门一趟还学会这些不正经的话了,给儿子烧饭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还问:“上头那妖妖娆娆的丫头是你找来的媳妇?”

尤精忠不满了:“什么叫妖妖娆娆的丫头?陈小姐最清纯美丽了好吗。”

尤精忠母亲:“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怎么着,我以后还得仰她鼻息过活呗?还有你那个死鬼爹,别当我不知道,看着她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咋地,你们也想学村长那套,来个父子二人转呗?信不信我报警去抓你们。”

沉默寡言的尤精忠父亲,也就是尤老精怒了:“还报警?你报了警,你这乖乖儿子就得进去蹲大牢,真是煞笔娘们,怪不得净生赔钱货。”

尤精忠母亲听到这话不干了,猛拍大腿开始哭嚎:“想当年我也是村头一枝花,我嫁到你们老尤家二十多年啊,为你这个死老头子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简直跟磨盘上的驴子一样任劳任怨。你们老尤家对得起我吗,啊?我都老眼巴嚓的了,还得天天弓个老腰给你们收拾房子,家徒四壁还欠着债!隔壁小华早就住大别墅里头了,你再瞅瞅你们这个窝囊样,我真是倒了死霉才嫁过来!到现在人老珠黄了,你们就要嫌弃我,另找别的小妖精了是不是?我这就去挠烂她的脸!”

然后是蹬蹬蹬往上跑的脚步声。

看起来已经是气得灵魂出窍,这就要证明自己至高无上的女主人尊严,不可能被他人掠夺。

最后被尤精忠一把拉住,小声劝道:“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媳妇可以再找,妈可只有一个。”

于是尤精忠母亲开始抽噎起来:“果然,养儿才能防老啊,当时我就不该听妇联的阻拦,就应该把那两个贱胚子溺死在公厕里头。”

然后她又挣扎起来:“不是妇联天天嚷着女孩也有生下来的权利吗,我这就去找这群变态的老母猪,让他们来替我好好主持公道!”

然后又是要破了天的哭嚎和尤精忠小声的劝阻。

尤老精:“你别拦着,你让她去!我倒看看这回村头那群老女人还愿不愿意来。这臭婆娘挨了几个耳刮子、被抽了两三下皮带就跑去自己找事来。那群神经病也是够闲的没事,跑来管别人家事,还说要帮离婚,整的仗势挺大的,最后不是你这个蠢妈,又自己嚷嚷着,不要别的女的破坏自己家庭,还把那个小佳给推倒在地了。你妈就是嘴里面能耐,不用管。”

尤精忠母亲:“好啊,还小佳小佳呢,我就知道这个老贱货成天跟你俩眉目传情呢,都五六十的人,真不要脸。而且你自己啥样,你不清楚啊,都老精老精的了,一分钟都不行的老货还惦记着人家呢。那小佳跟村长有一腿的事情,隔壁他婶全都告诉我了,你还能跟村长比吗?我可真就不怕告诉你,人家那活可好着呢,比你强。你去搞这公交车吧,到时候一身传染病别来找我!”

尤老精出奇愤怒了:“好啊,你咋对村长的事这么清楚?我早就怀疑你和他有首尾,一早就绿过我了是不是,我打不死你个四处勾搭的老娘们!”

桌椅碰撞、肉皮击打、哭嚎怒吼,无数声音交杂一起,简直是市井民俗交响乐。

最后还是旁观的尤精忠制止了混乱的窝里斗场面:“妈,菜都快要烧糊了!”

这场闹剧以一方抽旱烟,一方去停火烧菜作为一个完美的收束句点。

不出十分钟,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咣一下门被推开,眼圈淤青、脖子上有血痕的女人围裙都没摘,呱啦扔进来一把车钥匙,然后把放在一个黑色铁块上、用来隔热的饭菜摔在地上。

尤精忠母亲咬着牙齿怨声道:“这老货居然还背着我去买了车,就是为了勾搭人的吧,行,我全都锁这里面,看他还想去找谁?”

说罢就转过身锁好门,嘟嘟囔囔走远了,“果然是小华那个没脸没皮的贱种,天天搞什么有车的男人才有魅力,都是饥渴的如狼似虎来找老尤头自荐枕席做姘头了是吧,枉我还把她当老姐妹。我算是看明白了,女人没一个好玩意,全惦记你老头那根子棍!”

余舰和陈软芋把饭菜挪远,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似是铁块实则是硬盘的东西,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叫什么,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唯恐他们找不到还特意来了个附赠车钥匙的加急快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嫌弃俺啰嗦的话,就再推荐一下欧亨利的这篇超短小说吧。

五分钟就能看完,超级无敌霹雳好笑!

我是不虐女孩子的,至于这位尤精忠的妈妈,因为ta心理性别已经是男的了,那就尊重ta的意愿!

红酋长正文来源网络:

(由于不长,我就贴上来了,要是可爱多嫌弃太长就先把作话关掉~)

看起来这是个好买卖;不过,你得等我把话说完。故事发生在我们——我和比尔.德里斯科尔——南下途中,经过啊拉巴马时突然起了这个绑票的念头。后来,比尔把这说成是“一时糊涂”,但我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

那地方有个小镇,地势平坦得宛如一张大饼,当然了,名字还是叫顶峰镇。镇上住的尽是些丰衣足食的农民,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这个阶层的人生活得多么自在。

我和比尔想合伙在伊利诺斯西部地区买块黑市地,但我俩总共只有六百来块钱资金,要实现这一计划,少不得还需要两千块钱。我们在旅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商量。我们说,乡村集镇上的居民特别疼爱孩子;因此,再加上另外一些因素,在这里绑票比较容易得手,不像那些附近有报纸出版的地方,出了点事就被派去的记者搅得沸沸扬扬。我们知道,顶峰镇有几名警察,或许还有几条懒狗,案发后《农民周报》也可能登出一两篇文章,然而就凭这么点力量是抓不住我们的。如此看来,是个好买卖。

我们选种镇上的头面人物埃比尼泽· 多尔斯特的独生子作为我们的牺牲品。这位父亲很有地位,也很吝啬,经营建筑业,是个严肃认真的生意人。男孩子十多岁了,脸上有些雀斑,头发的颜色像你赶火车时在报摊上买到的杂志封面。我和比尔都认为,埃比尼泽至少也得给两千块钱的赎金,不过你还是等我把话说完吧。

离顶峰镇大约两英里路,有座草木茂密的小山。后山上有个岩洞,我们的食品就储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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