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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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泽楷保持着转身回望的姿势，脚步定在原地，没表情的看着张语惊，神色冷酷，眼神懵逼。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她确实说出来了，他应该没有听错，而后第一个念头是：说反了吧？

……虽然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他倒是大体淡定的，究其原因是这话被问过太多次了。周泽楷每一个公开的社交账号里，类似留言都是以万计，近年的女粉丝表达支持的方式有点怪，喜欢叫老公，有些更过的话，刚开始窘迫，后来就麻木了，在粉丝们热情的人海战术面前，再薄的脸皮也能练成铜墙铁壁。不过，当面被这么问确实是头一回，呃……

周泽楷慢条斯理的琢磨着，还没完全回过味来，刚才说话的那个已经在无限抓狂了。

话一出口张语惊就想吃掉自己的舌头，那一刻的感觉，天崩地裂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当着人家的面，怎么能说那种话呢？心里想一想就算了，为什么说出来了呢？

简直鬼迷心窍，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张语惊很想抓起手机在朋友圈里大哭一场，但现在显然不能够，顶着枪王大大淡定又似乎有点呆滞的视线，张语惊心里哭唧唧的挠着墙，动作表情却不耽误，一秒找回了影后级演技。

她先是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好像想取笑别人，自己倒先笑场了；然后一手支着侧脸，笑盈盈看向那边的男人，满脸写着“开玩笑的”；眼睛看住他，她偏过头给了他一个半侧面，停顿不过一秒便转回来，笑意更浓，眼角眉梢一股子轻松调侃的“瞧你那傻样”。

完美，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张语惊为自己的神级发挥啪啪鼓掌。

周泽楷却完全不为所动，慢慢的眨了一下眼。

他确实也没当真，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又不是真傻，往往越内向的人越会对人际关系有一种过度的敏感。“草粉”一词从来都被当成玩笑话在用，可以是起哄，可以是调侃和吐槽，也可以被粉丝用来表达对偶像的喜欢，怎样都好，唯独真会这么干的人不会这么说。

令他疑惑的是，影后不像贸然开玩笑的人，当下也不是适合开这个玩笑的场合，既没有隔着屏幕的无所谓，他们也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长达十几秒的停顿之后，周泽楷终于开口了。

“啊。”他说，然后没下文了。

张语惊心里又一顿挠墙。

周泽楷移开视线盯着墙角一盆草，像是反应迟钝，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羞赧，嘴角微微翘起，朝那株幸运的盆栽露出一个很乖很腼腆的微笑。

沉默了一会儿，他肯定的说：“你喜欢荣耀。”

能说什么草粉之类的话，不论怎样，首先是把自己定位成了“粉”。

闻言，张语惊总算停下了挠墙，小小的松了口气，点头，“玩很久了，也追联赛。”

换作其他任何职业选手肯定就顺着这台阶下了，聊一聊游戏，再说一说比赛，轻描淡写把话题接过去，多么轻松和谐。

但那是周泽楷，你来我往娓娓而谈之类的距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即使谈到荣耀，也并不能从他嘴里多撬出几句，否则就没那些让采访进行不下去、让记者头疼不已的状况了，该说什么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词，周泽楷沉默的低下头，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己脚尖。

他停步的位置，正好在隔断墙的边上，因此露了半边身子在大厅人群的视野里，委屈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往外扫了一眼。

那一瞬间，张语惊以为他要转身逃走了。

周泽楷却没那个意思，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他一步跨回隔断内侧，隔着一段距离，抬起黑眼睛看向张语惊。

张语惊一见他那个枪口似的黑漆漆的眼神，头皮就是一麻。他在观察她，仍带着疑惑不解。

她下意识的想解释：“刚才我是说……你之前……不是，没那个……”说了半天，都是蹦豆似的一个一个词，完全连不成句子。

这是张语惊的毛病。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要说什么，要说的还不少，身为演员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很是丰富，但思维跑太快了，口头组织能力跟不上，想慢慢说清楚不是不行，有点费力，因而时常懒得多说。

现在她倒没犯懒，但略着急，大堆话挤在一起，乱麻麻混成一团，于是出口便只有梗概提要似的几个关键词，不停蹦豆。

这无疑让周泽楷更困惑了，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听了一会儿也听出了问题，就像是玩游戏的人脑中有意识、手上没操作，只能让人物做出意义不明的动作。

没再听她说什么，周泽楷转而打量起对面人。

张语惊今天穿了身红色小礼服，经典而保守的设计，除了颜色稍亮以外，很低调，没想跟其他女星抢版面，这符合她的身份。周泽楷没注意，技术宅的脑回根本想不到那些东西，女人的裙子在他眼里也都长得差不多，他视线低低的垂着，看的是裙摆下方。

裙边乱了。

对比她那用尺子量出来的姿势动作，以及一丝不苟的穿着修饰，是很大幅度的凌乱了。

周泽楷忽然想起第五赛季，他身为联盟的新人，出赛的次数一只手都嫌多，擂台赛上场，第一发子弹就手滑射偏了，然后整场被老辣又霸道的对手压得抬不起头，输得一塌糊涂。

他时常会感到紧张，却很少慌乱，尤其是在比赛场上，哪怕新人时期经验不足，难以发挥，一场比赛下来仿佛从头到尾在神游，细数起来失误不少，犯错却不多。他性格里有一些沉甸甸的部分，始终让他的手很稳。

当时为什么手滑，周泽楷有点记不清楚了，回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因为一句垃圾话。对手在他子弹出膛前的一瞬间打出了一行字。

那人说：准备好了吗？鞋带系紧了吗？

然后原本就分外紧张的周泽楷，下意识低头看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的，那人当时还叫叶秋。

会被那种程度的垃圾话影响而慌乱，可见周泽楷有多嫩新，好容易出次场，紧张过头，嫩得叶秋都表示惊讶，一边惊讶一边挥着却邪把未来枪王打爆了。完全被当成老实孩子狠狠欺负了一回。

周泽楷慢悠悠的回忆着，浅浅勾起了一抹笑，视线落在张语惊散乱了的裙摆，脑子里没边没际的跑着神。

他半身没入墙边阴影，稍稍低了头，整个人很安静。蹦着豆的张语惊不由随之安静下来，停下了无济于事的措辞，然后又点了根烟。

她觉得今天实在是失态。

“……抱歉。”抽完大半支烟后她干脆道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塌下肩膀，低眉顺眼了。原本迷离灯光之中摄人心魄的强势眉眼，转瞬间温和下来，几乎露了点少女般的天真和柔软，很细微的变化，却和方才判若两人。她沮丧的嘀咕：“是我说错话了……”

周泽楷看着原形毕露的影后，想了很久，说：“不。”

不什么不，没等张语惊想清楚他不的是啥，周泽楷再次开口了，居然是在一脸认真的回答之前的问题：“我不草粉。”

……已经不用回答也可以了！你的反射弧太长了吧！

还答得这么措辞正面、语调强硬，张语惊很尴尬，“我知道了……我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