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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恭敬地道:“那我再请问,这《氏族录》里会有蒋氏吗?”
士族蒋氏乃百年世家,自前朝起就被史书著录,但在本朝早年间被排挤出权力的核心,族人随之迁回族地,旭京城已经基本没有他们的消息。
老者闻言,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三叔伯公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不会有蒋氏。”我气定神闲地说:“您应当知道,‘士族’一词的意思很简单,乃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但这‘世代为官’不好追溯到上古时期,便由后人简化了标准,只要三代或三代以上世代为官,皆可称士族。”
老者道:“你说的不错,可那又如何?”
“三叔伯公还没看出其中的漏洞所在吗?”我叹了口气道:“按这一标准来看,如果自我起以后的三代都没有官职,我的孙辈就不再是士族;反之,若东平王一家官运亨通,到了孙辈依然可在朝中任职,那东平王的孙辈也就成了士族。”
老者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词来:“荒谬!”
我行礼道:“此事荒谬在何处,还请三叔伯公指正。”
老者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欲言又止。
“三叔伯公不说,那就还是由我来说。”接下来的话都是我自小被父亲灌输的道理,所以说起来相当轻松流畅:“我要想保住自己一脉的‘士族’名号很简单,只要用动手中权力,确保自我以后的人世代为官,这个名号便不会消失,而有了这个名号,就能为我获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
“你……”老者试图狡辩:“士族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的确不是所有人都那般不堪,因为陛下不会任其发展——”我说:“无论是三叔伯公还是我,都只会考虑眼前的利益,考虑家族的利益,但陛下不行,一国之君,必须考虑整个国家的利益。”
“我也会考虑整个国家的利益!”老者怒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我辈自小的训诫!”
“那若眼前有一处肥缺,三叔伯公是会让自家人去任职,还是会让有能者居之?”我反问道。
“我……”老者艰难道:“我当然是让有能者居之!”
“好,我就当三叔伯公说的是真话。”我顿首道:“您都能有此觉悟,陛下则更甚,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这是多少辈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既然如此,庶族出身的官员只要能够尽忠职守,迟早也能成为士族,那么这所谓的士庶之隔,又有何意义?您所反对士庶联姻的理由,不显得太可笑了吗?”
老者抚着心口顺气,大概是被我气得不轻,我怕自己真把人给气出病来,找补道:“晚辈见识浅薄,献丑。”
夏锦如母亲温柔地道:“尊卑贫富变化无常,哪里真有什么千秋万代,只要我女儿此时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就行,至于身份是不是士族,我倒不怎么在意。”
夏锦如感动地叫了一声:“娘……”
夏家的一位长辈听语气似是妥协道:“事已至此,诸位都请回吧——我早说过,插手晚辈的婚事最是无稽,他们一个个都有主意得很,事情办不成还容易惹一身骚,你们非是不听……”
夏锦如的父母送人出去,魏成勋也跟着自己的父母一道回家,夏明裳拎着三十八来到夏锦如面前,怯怯地叫了一声“堂姐”。
夏锦如看看夏明裳周围,问:“许含烟走了?”
夏明裳点点头小声道:“走了。”
“真不是我存心抢你的婚事,都是他们那些老顽固随意安排,现在你可信了?”夏锦如语气无奈地问。
“堂姐——”夏明裳无措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说:“我……我没有……”
“我知道许含烟会跟你说什么,因为她也跟我说过。”夏锦如说:“她父亲娶了无数妾室,给她生下不少弟弟妹妹,所以她从小就要与人争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习惯性地把人往最坏的那一面想——可你我不同,自家姐妹,有我一份就绝不会少了你那一份,而且我从未和你争过。”
夏明裳讷讷地答了一声:“是……”
夏锦如说:“如今我和魏成勋的婚事谈不成了,我会找机会告诉二叔,让他继续给你和魏成勋议亲。”
“不用——”夏明裳赶忙道:“我……我其实也不喜欢魏大人,更没想过要和他成婚。”
“幸好你这话没当着魏成勋的面说,不然可就堵心了。”我顺着话头开了个玩笑,夏锦如赞同地点了点头。
“以后喜欢谁,不喜欢谁,记得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夏锦如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因为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再来不及。”
夏明裳闻言,若有所思地望我一眼,笑着点了下头,拎着装有三十八的笼子离开。
结果夏明裳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我道:“单姐姐,谢谢你送我兔子,你……你真是个好人。”
夏明裳说完,粲然一笑,转身步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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