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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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独立复盘就拿季后赛这种高水平比赛开刀，好比小学生好容易复习完一去二三里，结果一上考场发现考的全是微积分，怎一个郁闷了得！

复盘大约花了两个小时，结束以后大家都如释重负般立刻逃出了方世镜的房间，连同屋的赵瑛都找借口跑了，一分钟都不耽搁，好像屋子里有洪水猛兽似的，令留在最后整理文档的方世镜既好气又好笑。

同队友们心照不宣地各自分道扬镳，叶雪一边沿着酒店走廊慢慢往自己房间走，一边才有暇戳开之前调成会议模式的手机，刚点开锁屏就看到跳出的一堆扣扣会话，里头唯独叶秋发过来的私聊卓尔不群，问她今天有没有空，是不是还在酒店。

叶雪握着手机，心下有些奇怪。剩下的私聊多是向她打听消息的，从昨晚到现在她接了不少，可轮到叶秋，她还不至于自视甚高到以为堂堂荣耀教科书也得向她一个第二赛季新人打探八卦，于是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对方连续两个问题就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没几步已经走回了房间。叶秋的消息是一个小时之前发送的，叶雪进了屋子先是放下复盘时带着的笔记本，然后又仔细想了想，确信这两天没有招惹嘉世什么人，这才回复给会话列表里的一叶之秋：“在酒店，上午暂时没有安排。抱歉之前手机静音没有看到。”

发出去后她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了，说“上午”有点勉强。不过还不待她纠正措辞，联盟第一人的回复已经飞快地跳了出来，并未纠结自己被忽略了一个小时的事实，反倒丢出一句令叶雪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那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呗！”

叶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会话列表上明晃晃的“一叶之秋”四个字，简直要以为叶秋是被盗号了。幸好叶秋的大喘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职业选手的手速几乎下一秒就刷新出了又一条消息：“对了，我们老板也会去，你自己想想要不要答应。”

原来这才是重点。叶雪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嘉世的老板？陶轩？她还是在h市的时候听魏琛说了一嘴才记住的名字，但这次自己就更加笃定与对方完全不曾有过交集。叶雪正要不假思索回复的手指顿时停住了，她盯着叶秋的最后一句话反复看了几遍，眼前浮现出这位嘉世队长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斜睨着看人的表情，心思便不由自主地滚了几滚。

良久，她才重新摁亮自动锁屏的手机，回复叶秋：“前辈盛情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叶秋给她留下的心理准备不是没有作用的。至少，陶轩在席上向她提出转会邀请时，她并未流露出太过惊讶的情绪。

饭局是陶轩请的，定在酒店附近一家环境较清静的小餐厅，四人隔间里只坐了叶雪、陶轩和作陪的叶秋，想是初次接洽、不愿暴露给太多人知情的缘故。陶轩本人是个看上去挺精神的年轻人，神采奕奕，衣冠楚楚，单看脸大概还不到三十岁，正是打拼事业刚刚起步的年纪。怕唐突，他先是大谈特谈了一通嘉世创业筚路蓝缕的艰辛、自队长以降俱乐部员工工作之兢兢业业，以及未来光明的前景，然后才话锋一转，问叶雪对未来的职业生涯有没有什么规划，得了对方一句不痛不痒的回答也不以为忤，接着又问她对嘉世观感如何。

陶轩说得很有感染力，以至于将话题引入到转会的时候一点都不突兀。他的措辞也很巧妙，在他嘴里，转会不是转会，而是“强强联合”，是双向投资。话说到这地步，叶雪有种“总算来了”的感觉。此时她却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便抬起头来，慢斯条理地开口：“我想请问，陶老板不是临时起意的吧？”

“当然不是。”陶轩连忙否认。

“那叶秋前辈坐在这里，也是认同陶老板的想法咯？”叶雪又偏过头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叶秋。后者停下不停夹菜的筷子，饭桌上另外两人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出于礼貌没怎么动筷子，只他一人吃的不亦乐乎，这会儿被问到才抬起头，露出刘海下面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咽下嘴里食物后兴致缺缺地回答：“这事儿主要是陶老板的主意，我没意见。”

“我明白了。”叶雪颔首，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看来我去嘉世只能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嘉世要有什么大动作啊。”

她语气中流露出的一丝遗憾同时被在座的另外两人捕捉到了，陶轩还没什么表现，正吃着的叶秋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使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陶轩不得不打消念头、先亲自动手给自家队长顺气。叶雪耐心地等对面两人忙完，而荣耀教科书也不愧他与心脏齐名的厚黑，没事人似的把尴尬的场景抛诸脑后，接着她上一句话道：“怎么，以为能打探到我们嘉世下赛季的情报？失望了吧！”

“是挺失望的。”叶雪居然也就跟着大言不惭地点头。陶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干咳一声：“叶小姐是没有听清楚我们的意思么？我的意思是，嘉世能给你提供更好的平台，无论从比赛的观赏角度，还是从选手各人的价值发挥来说，这都是一次双赢的选择。”

“您的意思我当然很清楚。”叶雪将目光重新落在这位嘉世俱乐部的大佬身上，不再绕圈子，而是委婉却明确地表示，“承蒙错爱，不过我目前的确没有转会的打算。”

陶轩闻言一呆。他本以为自己提出这么多条件，对方少说也要考虑一下，没想到居然一顿饭的工夫都不用，人家直接就说没兴趣，顿时懵逼在了原地。这时候叶秋总算起到了一个员工的作用，及时反应过来替张口结舌的上司解围：“说说看为什么呗？嘉世多好，今年肯定连冠，你看你一来就是冠军队的一员，说出去多有面子！”

叶雪笑了笑，没被他描述的前景唬住：“就像要前辈离开嘉世，前辈也是不愿的吧？”

“这怎么一样？”陶轩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蓝雨前任队长刚卸任，核心继任者还不知在哪儿，走的是下坡路；我们嘉世却正是巅峰时期，像叶小姐这样年轻有为、前途远大的选手，正该在站在最耀眼的赛场上，而不是在一个前途未卜的战队里蹉跎青春啊！”

他苦口婆心地对比两家战队的优劣，自以为有了反驳的论点。但在场的两个职业选手却同时蹙起了眉，一个是为自己东家受到贬低而不悦，另一个则是因为听懂了叶雪真正的言下之意，觉得陶轩这话说得过了。但老板是自家的老板，叶秋依然主动接过话头，化解尴尬：“嘉世可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对它有感情那是当然的；不过你才在蓝雨呆了多久，怎么，老魏那家伙洗脑这么厉害？”

“与时间长短无关，”看在叶秋的面子上，叶雪对陶轩的话轻轻揭过，依旧柔声解释，“只是适合与不适合罢了。现在，比起别的战队，蓝雨更需要我，所以我不会走。”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它不再需要你了呢？你会怎么样，会考虑转会么？”叶秋好奇地追问。

叶雪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摇摇头：“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参与这场饭局的三个人都不是多话的，没有到处宣扬的意思。但叶雪一个大活人，中午跑去跟其他战队的老板和队长见面，对于酒店里住着的职业选手来说，有心打听，也并不是难事。至少当天方世镜就接到了消息，并当即找到叶雪真人探问她的口风。

后者向来公私分明，但毕竟当下情况特殊，战队里人心惶惶，方世镜问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捏了把汗，后来听到她一如既往坦率的回答，这才松了口气。叶雪的人品向来有口皆碑，方世镜并不担心她暗度陈仓，不过感慨是免不了的：“那可是冠军队啊！你竟然真舍得？”

“我答应过别人，要待在蓝雨的嘛。”听到方世镜的玩笑话，叶雪不假思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世镜却因此多看了她几眼，确定她没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绪波动，这才转而道：“这样挺好，谢谢你还相信我们。对了，王经理开会的结果出来了，俱乐部那边的意思，下个赛季，不出意外的话会由我继任队长。”

叶雪怔了怔，方道：“恭喜了。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了么？”

“还没有，你是战队里第一个知道的。”方世镜笑着接受了对方的道贺，顿了顿，才接着说，“以及，我打算推荐你当副队。”

见叶雪向来淡定的脸上终于露出意外的神色，方世镜止住对方即将开口的推辞，向她解释：“别惊讶，这也是经过俱乐部首肯的。战队总需要一个人气选手来撑场子，你可别跟我说你干不了啊！”

“那么，好吧。”叶雪想了想，点头，“我会尽力的。不过我没什么经验，以后还要请前辈多担待一二了。”

“那是自然。”方世镜笑了起来，“谁不是从第一次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