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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桁,来送糕点么?”泷和帝躺着问了一句。

宋果瘫软在地上,如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泷和帝竟是中了毒。而那毒就恰好在二皇子桁送去的糕点中验查出来。高娆没有回来,二皇子却又进去了。怎么办,他不相信!

太子笑了,他放肆地将手伸入太子妃的怀里吸取那暖炉留下的温暖,他要好好地温暖一下他紧绷了多时的心,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谁都无法再挡住他了,他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他不害怕任何人。

太子又回到了御前,恭敬地服侍奉药,皇帝的面色越来越晦暗不明,宫中一片死气沉沉的暮色。

一日,泷和帝从睡梦中醒来,意兴阑珊,身边只有应生和太子溯。他看看他们,笑了。

“圣上,进药吧。”应生端来温温的药,缓缓地在他面前冒着烟,将他的脸扭曲了一些。

“父皇,进药吧!”太子孝顺地扶起泷和帝,接过了那碗药慢慢地往泷和帝面前送去,泷和帝笑得更开心了。

“溯,我与你母后是一样的有福啊。当初她病中,也是溯衣不解带地奉药服侍吧?”泷和帝看一眼太子,他嘴角的笑容十分的诡异。

“父皇,此乃为人子的本分,溯愿父皇早日康复,松寿延年!”

“哈哈哈,好,真好!溯的母后泉下有知,定会欣慰有子如此!”泷和帝就着那手将药汁喝下,太子扶他躺下。

泷和帝平静的脸上渐渐陈现一种愉悦的表情:“溯,你听,窗外那边的声音。”溯狐疑着倾听,却无法听见什么,“启禀父皇,儿臣并未听见有声。”

“呵呵,溯,你好生地听,是你母后啊!”溯与应生皆一惊,“溯,你母后说你呢。”

泷和帝的脸上笑得诡秘:“她说啊,她生养了好儿子呢,在她快被废的当口将她狠心毒死,叫她以后位下葬,保住了太子之位。如今,为了做皇帝,连父皇也要毒死了。桁,不过只拿了糕点来,下药的却是溯你。”

溯的脸上惊恐发白,一会转青,良久,他缓缓地起身,往地上跪下去。“溯不敢!陛下,父皇,儿臣也是没有办法。”

“母后被废也需死,溯也被废也需死,不若以皇后之身死,溯依旧是嫡子。父皇宠爱祈嫔早已不问朝纲,为江山社稷计,溯万死也要行此不孝之举,父皇,溯不孝!”太子一个响头磕下去,在殿中空空地回响,“溯恭送父皇!”

呵呵,泷和帝冷冷的笑响起,“溯,我的太子啊,你听啊,外面有声音!真的有声音呵!”

溯仔细凝神,竟真的有声音传来,细细的,很繁杂,最后渐渐汇聚起来,直冲寝殿而来。泷和帝闭眼,溯突然慌乱,应生慢慢退开去。哐的一声,殿门被撞开去,“臣等护驾来迟,圣上恕罪!”宏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震的人心发聩。

“溯,我又怎会再容忍另一个我,哼,你拉拢的那些朝臣无一不向我备报示忠,想想你那往日薄情,又有几人信你!溯,你可还有话说。可笑你机关算尽,却是毫无作用,一个连自己母后都可以下手的儿子,如此刻薄寡恩,臣子可会忠于你?”

溯的浑身都冰凉,原来一切都还这个濒死的帝王手中,可他还有临死一搏,转身抓住了那将军的手臂,“父王早已昏聩奢靡宠幸妖妇,甘将军,放眼朝堂唯有溯能掌这江山,若你助我,这江山只要我有一日,便有你的富贵一日,我许你国公的尊荣,万顷良田的财富!”

“殿下!”那虎目含威的将军双拳一抱:“臣乃柯尚书义子。”

溯大惊失色,柯尚书?是他,原来是他!果然,自己还是输了么?太子,皇帝,却原来是一场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他的手慢慢滑下,松开了手中的匕首,他笑了,笑得无比轻松自如,他又想起来母后死去的那个时候,自己也觉得无比的轻松,原来他们果然是母子,不管谁的离去都只会带来这样解脱的感觉。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聪明的太子妃,连她都会看不起自己了吧,她仰仗的夫君,输得一败涂地,连她的性命,她娘家的荣华富贵都被他输光了。

“是吗?原来如此,是我错信了你,也错信了我自己。”夕阳慢慢地斜进殿中,然后慢慢地消失在山的那头,皇帝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光,他挥挥手,再也没有看这个儿子一眼,甘将军等人押着太子溯朝那远远的阴影而去。

泷和二十一年,太子溯被废,发配胶县边城。泷和帝于重病中召见朝臣托孤,立二皇子桁为太子,追谥其生母和妃为荣和皇后,着长公主嬿婉执掌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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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某日,泷和帝于睡梦中醒来,“应生,我梦见她了,她没死。”

应生躬身一拜,“圣上,大人是故去了。”泷和帝看了他良久,终于以叹:“是么?所以你恨我,看着溯下毒,看着我喝下去,扶持你看中的桁上位?呵,应生,你做了很多呢。”

“是呢,圣上,应生还隐瞒了巫祈大人的一切,还为圣上养育了一个公主,然后让她做了圣上的欣妃。”应生冷冷道。

泷和帝开始剧烈的咳嗽,“你扶持着桁,不过是言若曾戏说来生要做个悠闲皇子吧。但于我,她却曾说,要做个安静的公主呢?”

泷和帝双眼含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知道她早故去了,但却不肯去确认。织玉她生下公主,我是多么高兴,也许真的就是她呢。你一将她送进宫,我便查知那是我的公主,可是——”泷和帝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她却对我笑,眼里尽是与她一般的骄傲,真像。我想,一定是她回来了,借着我女儿的身回来了。应生,你说,言若究竟愿为皇子还是做公主呢?我想一定是公主,而这一次,是你杀了她,是你,哈哈哈哈!但她终究要葬在皇陵,与我一同,千秋万代!”

应生全身剧烈的抖动着,两眼的愤怒如同火炬,原来,他真的知道,却还——早该知道,这个杀父拭兄玩弄权术霸占了巫祈的人厉害,更不是正人君子。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应生为巫祈言若报仇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应生觉得他如同一个傻瓜,天下最大的傻瓜!

他以为,一直以为,是自己亲自报仇的,原来揭开了来便只剩笑话。

哈哈哈,应生笑得凄楚,“都是痴想,什么皇子公主不过是你我都神志不清下的疯话!巫祈大人受烈火焚身之苦而死,连一丝灰烬也无,便是转世恐怕也要做了那虚无的风去,自由自在谁也拦不住。圣上!拜你所赐啊,巫祈大人死得很痛苦,哈哈哈,她绝不会再想看见你,绝不会,”

“来人!”泷和帝怒喝着:“将他给我拖下去,杖毙!”他剧烈的咳,口角流下丝血,梦里美丽飘渺的言若却化作了灰烬在迷蒙的眼里飘散,在地下还有谁来陪他?如今死也没了意义。

殿中恢复宁静时,绣金凤的鞋子踏着欢快的节奏而来,长长的流云锦拖曳在地,圆润的珍珠点缀的腰带,通透的碧玉慵懒地插着,一只辉煌的金凤飞在发上,还簪着几朵小巧却红得惊人的花儿,唯独适中的袖子上只模糊的绣着几圈清秀的花朵,显得素净,却更衬托着那手腕上的黑玉镯子金光耀眼,金色与黑色的强烈反光射在空旷的殿中流光溢彩活力十足,仿佛这不是帝王要归去的哀伤之地,而是金凤还巢之所。

“二哥,嬿婉来了。”

“嬿婉,你终于来了。若是你的话或许可以。”泷和帝轻轻叹一声。

“呵呵,二哥何处此言?”

泷和帝眼望着上方一动不动:“嬿婉,是二哥对不起你,景毅他。”

“呵,他?二哥说笑了。”嬿婉公主竟好笑得眼带泪,“他是二哥的臣子,二哥如何处置嬿婉怎敢有话。何况,”她笑得越发张扬:“这些年嬿婉不也过得非常好么?”

“嬿婉,溯的药真差呢,不如你帮我。”

“哦?嬿婉却舍不得二哥呢。”

“嬿婉——咳咳,”泷和帝也笑起来:“言若说我活不过这年,我便不想违了她那灵验,况且她死,我也活腻了,这天下交给桁与你去折腾吧,桁是个仁厚之君,他会敬你如母的。嬿婉,你的驸马还活着。”

“我想杀他,只要活着就很想!”

嬿婉愣了片刻,突然扑到泷和帝榻前:“二哥,二哥!你说,景毅他,他还活着?不,我不信。”她突然退后:“他,当初执意要杀言若,甚至不惜搏命闯那五两殿刺杀,二哥怎会放过他?你骗我,你只想着骗我扶持桁坐稳了江山!”

“呵,嬿婉,你看啊!”

她慢慢地回头,殿内的幽暗让她的眼一时昏花,昏花过后,那人的身影渐渐明晰,依旧是她心中俊美清朗的驸马,她拢了拢耳边的发,笑了。

“毅。”“公主。”

“圣上!”景毅来到榻边,嬿婉却一眼也不肯从他身上挪开。

“终究杀不死的你!这些年你躲在哪?连我的暗人也找不着。”泷和帝道。

“多谢圣上不杀之恩!臣在季相府上教习公子多年,后游荡至今。”

哈!咳咳,泷和帝咳得厉害:“原来——由霄,我倒忘了,他是最想杀言若的那个。”

“嬿婉,我若今日死,赦免景毅诏书会有人奉上,迟一刻,便再不见。”

“二哥!”嬿婉似有些动容,“你——何苦?”

“动手,用她给你的东西,我只想死在她手里。”

景毅退开去,嬿婉举起了手,那黑玉镯子中闪过一丝红色的亮光,嬿婉用那指甲生生剥离了那团黄金簇花,昏红的血雾喷薄而出,泷和帝的眼前一片金光——“二皇子,你的喜欢与你皇兄一样么?可他也不曾将我推给谁,我,厌恶你。”

“二皇子,你喜欢的东西离开你很久,回来的时候还是你喜欢的那个模样么?或者,你只为证明你当初喜欢着。”

“衷,我心中有个人呢。我离开,谁也找不着我了,那样,言若就还是言若了。”一瞬间,泷和帝被夺走了所有的意识,轻松离去。黑玉变为了通红的色,一下碎裂在空中,散在了殿内。

嬿婉哀伤地哭起来,景毅走上去抱住了她,

咚!哀钟响起,长长地响彻在京都上空,泷和年号在二十一年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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