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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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幽幽,将灯下两人身形照亮。

一片耀目光线中，男人手指微微上移。

指腹轻抚上少年柔软唇尖，不轻不重地点住,眸光却渐渐沉下。

嗓音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欲感。

连气息都加重了几分。

“像这样。”

唇前那温热紧实的触感,分明不是亲吻，却又比亲吻更为明晰，不可抑制地从唇间一路传至大脑,令少年双眸不由愕然睁大。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堆零星画面。

破碎异常,几乎难以拼凑,却偏又如瞬间灌入，令少年吃痛般皱了皱眉。

绚烂的烟花,满天的金色骤雨。

远处传来的庆典之声，以及被他亲吻后,男人倏然抬起的眼睫。

一如此刻般近在咫尺。

夜风骤起,吹动街边树木。

摇晃着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深邃声响。

有树叶被吹离枝头,飘摇着从天空坠下,径直落向少年发际,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那刻,于半空猛然停住。

刹那间,远处聒噪的蝉停止了叫声。

夜风骤然停歇，只留下尚在摇晃的树影，被固定出怪异模样,仿佛画面定格。

整个世界与之一同暂停。

一片静谧中，唯独灯下少年瞪大双眼，将脖子竭力向后犟了犟。

等唇瓣终于感受不到男人指腹温度，这才仿佛终于从无法呼吸的境地中解放。

满脸惊恐地舒出口气。

“……不是吧？刚才那都什么啊？”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心口。

再抬眸时,却又正对上男人漆黑瞳孔，心脏不由猛然一颤。

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细碎画面，一次比一次清晰。

以至于他都能记起自己吻向男人后，嘴角醉醺醺勾起的弧度。

是近乎不讲道理的猖狂。

宛若一个成天只知道兴风作浪，强吻良家妇男的小恶霸。

嗯？良家妇男？

沈千昭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脸。

轻拍心口的手都不由僵住，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别开视线。

算了算了，还是先出来吧。

虽然整个世界都被他用笔暂停，顾弥彰不可能察觉他此刻动作，但沈千昭还是弯下膝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脱出。

仿佛一个躲避红外线报警器的特工。

刚才被顾弥彰框在身前时，他没空去细想。

等到出来，这才终于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由疑惑皱眉。

好奇怪……

这当真是他的记忆吗？

不不不……这不可能吧？

他明知道顾弥彰不可能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会去亲他啊？！

沈千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思索般用手捏着下巴，打量起眼前这英俊高大的男人。

视线径直落向他高挺眉骨，随后渐渐移动。

沿着那深邃眼窝，与精致挺拔的鼻梁一路向下，最终落定在那天生嫣红的薄唇之上。

确实是……

让人有点想亲上去的冲动。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沈千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晃了晃脑袋。

试图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尽数清除。

不过，仔细想想，那些凌乱画面中出现的东西，又有点……熟悉？

就好像是……

他曾经作文里写的东西一样？

等等？

……写？

沈千昭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将手臂朝前伸直，笃笃笃叩响了便携空间的门。

空间内，笔正悬停在纸张前等待指示。

而四周只有无尽的纸张绵延移动，几乎看不到尽头。

沈千昭虽然用大脑来控制笔，但真正写下的东西并不多，整个空间里，不过才写了短短半面墙。

他从头开始，循着曾经写过的内容一路找去。

很快，便在某处看见了那些奇特意象的细碎词组。

完全就是醉酒后，恍如做梦般的胡乱呓语。

「湛蓝夜幕」「庆典音乐」

「漫长海岸线绽开万千烟火」

「金色骤雨烧透半边黑夜」

「附近的树全都开了花」

「天空坠落无尽星辰」

「蝴蝶和礼花碎片一同洒下」

「穿过门，便是极光」

而在这一串呓语之后，忽然空白一行。

随即，便出现了三个字。

悬空在前后篇幅之间，不与任何段落接壤。

——「想亲他」。

似乎是他当时最强烈的想法。

随后，那纸上字迹突然开始潦草凌乱，仿佛压根来不及书写一般，有的甚至已经扭曲变形成狂草字体，铺天盖地的盖满小半面墙。

却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鬼畜般满满当当地填充着每一个缝隙，仿若一池被困于纸上的执着意念，随时都会冲破纸张，朝少年汹涌灌下。

「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想亲他……」

是他当时近乎失去理智的心声。

完全不堪入目。

沈千昭被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想亲他」吓到，本能后退了半步。

刚想否认这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很快，余光之中，便就瞥见了一句熟悉的话。

「知道烟火大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读出这句话的瞬间，沈千昭脑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嬉笑的，迷离的。

带着无尽醉意，以及那令人心间震颤的柔软触感。

是在男人清冷瞳眸注视下。

仍张扬傲慢的笑意。

甚至不用继续看，他都能知道答案是什么。

——「是亲吻啊。」

确实，是他说过的话。

沈千昭瞬间陷入迷茫。

秀长双腿几乎脱力般顿了顿，差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回想起顾弥彰的质问。

不由懊悔地皱起五官，万分烦恼。

这下可怎么办？

他当初明明信誓旦旦说好是假情侣，然后听着顾弥彰一遍又一遍的「绝对不会喜欢上你」，一脸洒脱地说出「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结果现在，却这样狂妄地亲了对方。

而且还是在明知对方「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前提下？！

真是色令智昏！

沈千昭头一回为自己感到绝望，修长指节烦恼地撑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想着想着，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之前没有这段记忆，还以为自己轻松更改了大纲，既没有被费卿之亲到，也没有失去初吻，所以最近一直相当自信，觉得自己已经无敌。

可如果是现在这样……

那……大纲根本没有被改变不是吗？

结果到头来，青年没有和他说谎，也没有夸大其词。

眼前这支笔写出来的东西。

是当真不能改变。

虽然如今得出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但猛然发现这个事实，还是令少年不由有些挫败。

他也不能一直暂停着时间。

简单布置过后，便迅速退出去将空间关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钻回男人身前。

看着男人英俊眉眼，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

清醒一点吧沈千昭！

这男人可是你亲手写下「绝对不会喜欢上沈千昭」的，明知如此还喜欢上对方，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你到底是想听他强调多少遍啊？！

少年默默给自己洗了波脑，缓缓舒出一口气。

便恢复先前姿势，重新启动时间。

下一刻，落叶啪的一下落在他头上。

轻轻撞了撞他头顶发丝，随后又飘摇着向地面落去。

时间开始流动。

海浪般深邃的斑驳树影之下，少年浅浅勾动唇角，扯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别担心！我就是一时高兴，亲着玩的。”

他装出一副洒脱不羁的笑容。

眼尾弯弯，连那颗耀目的朱砂痣都像是在笑着，像是对此毫不在意。

身前的男人眼睫陡然颤了颤。

漆黑眼底迅速显出一丝愕然与失落，像是有些受伤。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少年又出声阻断他。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得很明白，我们只是逢场作戏的假情侣而已，而且你绝对不会喜欢我这件事，说了那么多遍，我已经都知道了！真的！”

“…………”

男人薄唇微张，却又迅速顿住。

仿佛被他这话噎了个满怀，嘴唇颤颤，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才见他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