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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绵绵带着邱氏一起,帮吴远收拾了满满一车行礼。
九月十八的早上,吴远乘着微凉的秋风,在药童和卫家两位下人的陪同下,急速南下往青城县而去。他出发的时候,卫景明的一封信已经沿着官道提前发往青城县。
等吴远到青城县时,时间已经到了十月初七,青城县的天比京城要暖和一些,吴远一路南下,衣物倒不用增减。
还没到青城县城门口,药童就忍不住开始叨叨,“少爷,老爷太太肯定等了多日了,少爷定要在家多住几日。”
吴远并未回答药童,而是催促他快些赶车。
吴家的下人在城门口蹲守了多日,等见到主仆二人,立刻飞奔过来。
吴远对着家里人挥挥手,“先回家。”
其中一个已经飞奔着往吴家而去,吴太太听说儿子回来了,慌忙往外跑,头上的金钗都差点要掉了。
等到了门口,看到心心念念的儿子,吴太太却忽然有些不敢靠近,她怔怔地看着儿子,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样沉闷,身上的郁气也消失不见。
吴远先开口,“娘,儿子不孝,回来迟了。”
吴太太顿时欢喜起来,冲过来拉着儿子的手,“远儿,你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吴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儿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她呢。
吴远掏出帕子,帮吴太太擦了擦眼泪,“娘别担心,儿子好得很,如今我已经是七品太医了,娘高兴不高兴?”
吴太太一边哭一边笑,“高兴,接到你的信,我和你爹在家里喝了一壶酒,我儿有出息,娘高兴着呢。”
吴远拉着吴太太的手往屋里去,“娘,儿子给您带了些京城的东西,等爹回来了,咱们一起聚一聚。”
话音刚落,吴大夫就回来了,“远儿,远儿在哪里?”
吴远从屋里伸出头,对着吴大夫微笑,“爹,您回来了。”这语气仿佛他从来没出门,一直在家里一样。
吴大夫哈哈大笑,搂着儿子的肩膀,“我儿真争气,重振咱们吴家的门楣了。小小年纪就做了太医,爹这辈子没白活。”
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团聚,那边,阮氏很快得知了消息。
听到吴远回来,阮氏坐不住了,她吩咐家里婆子看好家,提着两样礼物,亲自登吴家的门。
吴太太赶紧出来迎接,“顾太太来了,远哥儿才进门,我还说等会子就打发他去太太家里呢。”
阮氏笑着回道,“嫂子,我可是等不及了。我们姑奶奶和姑爷出去一年多没回来,我们老爷惦记的不行。我知道吴太医远道而归,本不该这个时候来叨扰嫂子一家团聚,是我失礼了。”
吴太太笑道,“顾太太客气了,都是做娘的,我哪里不知道你的心思。况且你们姑奶奶还有了外孙子,顾大人和顾太太定是日夜惦记的。”
吴远出来给阮氏鞠躬行礼,“临行前,卫兄让我转告叔叔婶子,他们在京城一切都好,孩子也很康健,请叔叔婶子保重身体。卫太太还让我给婶子带了许多礼物,都在车里,我还说稍后给婶子送过去。”
阮氏连生道,“恭喜吴太医考入太医院,吴家果真是世代名医,小小年纪就能在成千上万人之中脱颖而出,吴太太教子有方。”
两个妇人相互夸赞了一番,吴太太当即打发吴远送阮氏回家。刚好,顾季昌也从衙门回来了。
见过礼之后,顾季昌拉着吴远说话,“原以为你考过试之后就会回来,没想到你直接去赴任了。这样也好,别人都回乡探亲,你先站稳了脚跟。”
吴远对着顾季昌拱手,“在京城,承蒙卫兄和卫太太照顾,一切都比较顺利。卫太太让我转告顾叔,当差虽然要紧,也要照顾好身体。”
顾季昌心里何尝不思念女儿,但想到女儿一切都过得好,又有生母照看,他也能放心。
顾季昌知道吴远刚回家,“你先回家去,好生和你父母团聚几日,等你走的时候,再帮我带些东西去京城。”
吴远留下了顾绵绵带回来的东西,自己回吴家去了。
阮氏从车里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绸缎布匹、茶叶干果、笔墨纸砚、古玩玉器……样样都有。
阮氏忍不住道,“姑奶奶这是把家搬回来了。”
顾季昌见女儿给自己准备的茶叶以及女婿送给他的一把好刀,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意,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去京城,往后余生,只能靠这样传书信和女儿保持联系。
阮氏见他情绪低落,赶紧安慰他,“老爷,你看孩子们多孝顺。我听吴太医说,哥儿小名叫末郎,长得玉雪可爱,老爷做外公了呢。”
顾季昌又高兴起来,“等远哥儿走的时候,咱们给末郎备些礼物,也是咱们的心意。”
阮氏又一样样和顾季昌商量这些礼物的用处,哪些自己用,哪些拿去送人,县太爷杨大人那里定然要送一些,齐县丞那里也要顾个面子,正说着呢,顾季昌的老娘岳氏来了。
岳氏一看到一大车的东西,一拍大腿道,“老大,是不是绵绵让人送回来的?”
顾季昌惊诧,“娘消息这样灵通?”
岳氏欢喜地跑过来看,这个翻翻那个摸摸,“我就是赶巧过来看看,倒不知道绵绵送东西回来了。这丫头真是出息了啊,这么多好东西你们也用不完,这料子不错,给你舅舅做一套外衫,这茶叶真好,给你表弟一些吧……”
阮氏一脸无奈,顾季昌慢悠悠开口道,“娘,绵绵来信了。”
岳氏停下翻东西的手,“她说什么了?有没有问候我?你给她回信,你表侄到现在也没个差事,孙女婿不是做了大官,让他给你表侄安排个官当当吧。”
顾季昌忍不住反驳,“娘,就算安排,也是安排我亲侄子。”岳氏眼里,孙子是比不上娘家侄孙的。
她撇撇嘴,“你们一个个的狠心贼,有了好处也不说想着我娘家人。”
顾季昌又道,“娘,有个事儿我得告诉您。”
岳氏坐了下来,“你说吧。”
顾季昌低声道,“娘,您当年成天骂绵绵的生母,如今她舅舅家又做了官,人家说要来找娘的麻烦呢!”
岳氏吓了一跳,“方氏还有娘家?她娘家不是死绝了?”
顾季昌咳嗽一声,“娘,您快别嚷嚷了。绵绵她舅舅原是侯爵呢,您不知道,她有个姨母如今做了老封君,人家听说咱们原来刻薄人家姐妹,说要来给她撑腰呢。”
岳氏忽然一笑,“老大,这你就不知道了。亲戚亲戚,就算原来我骂了她两句,我总是她婆母,她姐妹好了,难道还能来找我问罪?”
顾季昌叹了口气,“娘,您可别这么想,儿子问您,方氏没了,您照看过绵绵一天吗?”
岳氏不服气,“我就算没照看她,她也是我孙女。”
顾季昌只能道,“娘,您是绵绵的祖母,人家自然不会把您怎么样。但您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对付女眷就一个法子,弄死她娘家人。您是无所谓,舅舅和表弟要危险了。”
岳氏立刻紧张起来,“胡说,有你在呢,你难道能看着你舅舅被人欺负。”
顾季昌哼了一声,“娘,您养了舅舅一辈子,把我女儿的东西拿去送给表弟的儿子,表弟还要卖了我女儿给他儿子还赌债,这样的舅舅和表弟,我为甚要救他们?”
岳氏急了,“老大,那是你舅舅和表弟,看在我的份上,你怎么能不管他们!”
顾季昌慢悠悠地从岳氏手里把女儿送的茶叶拿了回来,放进自己的茶叶桶里,“娘,儿子特别想问您,儿子和弟弟是您捡来的不成?为甚在你心里,表弟比我们还重要?”
岳氏被问住了,她没做错啊,从她记事开始,爹娘就教她,弟弟是你的责任,你有了好东西要第一个想到弟弟,以后嫁人了,婆家有的东西也要分一半给弟弟,这样才是好姐姐。她活了几十年,一直没有违背父母的意志,她是个孝顺女儿。
她看了一眼儿子,“难道你不应该帮我一起对你舅舅好?”
顾季昌知道,老娘的心歪了,除了恐吓,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停下照顾娘家的疯狂行为。她活着的意义就是照顾弟弟,哪怕把儿子贴进去都行。
顾季昌严肃道,“娘,这些东西都是绵绵送给我和她二娘的,别人休想得到半分。”
岳氏怔楞地抬起头,“老大,没有我的份吗?”
顾季昌点头,“赡养娘是我和老二的责任,和绵绵无干。儿子决定了,娘还是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
岳氏急道,“那不行,你舅舅腿脚不好,我要照顾你舅舅。”
顾季昌寒着脸,“既然娘在舅舅家里当老妈子,舅舅也不能不管饭,往后我就不给娘生活费了。”
岳氏更急了,“你敢!”
顾季昌看都不看她一眼,“娘只管看看我到底敢不敢,娘要是再这样,我只能把舅舅和表弟送给方家了。方家历代从军,杀个把人就跟切菜一样,娘可别心疼。”
岳氏不答应,母子两个吵了一架。岳氏想把顾绵绵带来的东西拿回娘家,顾季昌气急,跑到岳家把表弟和表侄揍了一顿!并且扬言,从此和岳家一刀两断,再不给岳家一文钱!
岳氏才不担心,那是她亲儿子,难道敢不养老娘。哪知顾季昌说到做到,真的一文钱不给了,且把家里的欠条都拿了出来,让岳家还钱。
顾季昌原来不想计较这些,但现在岳家把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他不能让舅舅和表弟去影响女儿女婿。一向好说话的顾季昌忽然硬气起来,三天两头去问表弟要钱。岳氏哭也哭过,骂也骂过,可她发现一旦儿子要计较起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岳氏哪里还记得什么让孙女给侄孙安排差事的事儿,只想着大儿子能恢复正常才好。
顾季昌这样,岳家老太爷开始逼迫姐姐岳氏。
一日晚上,岳老太爷和岳氏商议,“姐姐,大外甥鬼迷了心窍,不肯孝顺姐姐,姐姐还是要拿个主意才好。”
岳氏淌眼泪,“我有什么办法,这个孽障吃了秤砣铁了心,我骂也骂过,他不听啊。”
岳老太爷摸了摸胡须,“姐姐,我有个办法,但看姐姐敢不敢去做。”
岳氏抬头看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岳老太爷低声道,“姐姐,既然大外甥想和你断绝母子关系,你生养了他一场,岂能这样随便断了,让他给二百两银子,了断母子关系,往后让大郎和二外甥给你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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