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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花照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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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收拾完残局,陆明萱和江月离躺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沈夫人身体不好,撑不太久,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早早回房睡觉了。

陆明萱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忘不掉沈夫人转身前,看向她们两人那又纠结又欣慰的神情了。

她并不知道陆明萱与江月离之间的关系,然而又不是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觉。

这位女士年轻时也曾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恋,知道爱情与心动的真实模样。

因而她多上了几分心,细致观察了两人片刻,便已对她们之间某些懵懂的萌芽心知肚明。

大约是因为过往江月离身上“注孤生”的气质太过浓厚,沈夫人一时有些意外。

然而同样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像是那种会孤老终生的人,所以在反应过来之后,沈夫人竟是欣慰居多的。

虽然她没有直接点破两人之间那点小九九,但陆明萱敢确定,沈夫人最后单独看向她的那一眼里,绝对有告诫她好好对待江月离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应该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认同了吧?

陆明萱瘫在沙发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扭头看了江月离一眼。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对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偏生旁边这个当事人仿佛又聋又瞎,总是对她的感情抱有无限的怀疑。

有时候陆明萱也忍不住有些挫败感。

但是她还能怎么办呢,那是自己始终放不下的人,只能努力展示自己的真心,去捂化那块敏感的冰块了。

江月离从厨房里接来一杯热水,又从药箱里翻出一板药片,递到陆明萱面前。

“要吃点药吗?”江月离瞄了眼陆明萱的肚子,“吃太多会受不了的吧。”

陆明萱揉着肚子哼哼两声,一边怨念地看了江月离一眼,心说这人难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吃得太多了。

但哼哼完,她还是接了药,和着水灌下去,然后继续揉着肚子在沙发上躺尸。

往日她是自制的人,对食物的要求基本都维持在最低的饱腹标准上。

换句话来说,她不挑食,而且点到为止,吃饱了就不会再多碰一点东西。

然而在江月离面前,她所有的自制力都在短时间内破了功,其他感情上的问题不提,陆明萱从来没发现江月离竟然还有促进食欲的功效。

当然不是正面意义上的。

自从先前那个尴尬到让两人都不愿意提起的意外开始,陆明萱也开始放飞了自我,在餐桌上就跟江月离抢起了食。

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陆明萱表示责任并不全在她,实在是江月离吃饭的速度太恐怖了。

如果她不跟对方抢,可能一直到一大桌子菜都吃完,她还空着肚子。

面对后半程热闹的餐桌,沈夫人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看着她们化身幼稚鬼的样子笑了半天。

但太沉迷于抢食的后果也是严重的,陆明萱生平第一次因为吃饭而吃到走不动路——

因为太饱了。

啊,真是太丢脸了。

躺在沙发上的时候,陆明萱仰头望着天花板,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

吃了起码有陆明萱双倍分量的江月离却跟没事人一样,收拾好药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回沙发上看电视。

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扫到陆明萱脸上的鲜明表情的时候,江月离轻快地弯了弯嘴角,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陆明萱微怔,原本伸出想要掐江月离脸的手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很久都没有闹得这么疯了。

工作时候不必说,无论何时都得把“靠谱”两个字写在脸上,但工作之余,她的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要么是异性,要么就是大小姐,随时随地都得端着姿态,自然也闹不起来,更不会因为这点无聊的理由就跟小学生一样打闹。

但谁也不是天生就那样一副仪态无可挑剔冷静自制的壳子,内里绷得太紧太久,陆明萱几乎都快要忘记她自己小时候其实也皮得不行了。

陆明萱的指尖落到江月离的脸上,顿了顿,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没敢用力,像是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那触感轻软得像是一片温暖的绒毛落到脸颊之上。

江月离略带讶异地转过头的时候,陆明萱已经放下了手,转而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扭头看向阳台外面。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周边家家户户亮起明灯,透过窗户还能隐约看见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如同暖黄灯火一般明快的笑意。

隔着一扇阳台的门,外面的热闹与她们似乎都毫无关系。

但想到身边坐着的人是江月离,总是独自一人过年的陆明萱却觉得心头像是有一簇火,并不热烈,却在缓缓燃烧着,散发出来的暖意便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个冬天,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陆明萱也不由弯了弯嘴角,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嘭——”

一声闷响隔着阳台的门传进来,两人同时抬头,夜幕之下,一簇烟火在半空绽开绚烂的颜色。

随即又是接连几声,漆黑的夜空被一簇又一簇的烟花映得亮如白昼。

陆明萱转头看向江月离:“我们出去逛逛吧。”

……

除夕的深夜,街边的商铺都已经早早关门,只剩下马路两侧的路灯在孤守着寒夜。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路当中的雪都被清理干净堆在了路边,还未化尽,踩上去的时候还会有咕吱的声响。

江月离跟着陆明萱走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低头问她:“你为什么总是要在雪上走?”

“啊……”陆明萱好像这才回神似的,从路边的雪堆上下来,“因为太无聊了吧。”

陆明萱低头的时候还有一些恍惚,她想起往年过节的时候,所有员工朋友都放假回了家,有些则是工作性质特殊忙于加班的,她就算想要找人出来聚一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难得闲暇里,当手机电视都难以填满她心头的空虚的时候,她就会出门。

说好听点叫自娱自乐,实际上只是随便找点无聊的事情做一做,好让自己心底更深一层次的无聊没那么明显。

时间久了,她也就善于在一些无聊的小事情里找到一些乐趣,比如说踩雪。

结果就是此刻她看到雪就下意识踩了上去。

江月离看了她一眼,脸上面无表情,但心底多少也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刚回来的时候,陆明萱是不愿让自己太过依赖别人,而提前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隔离的铠甲,即便有时候感觉到了寂寞的轮廓,也总是咬咬牙独自撑过去。

再后来她已经强大到旁人难以轻易撼动,她本不该再有那样多的顾忌,但那时候她却发现,她已经习惯于一个人度过那些无人知晓的时光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就是这么一个早已决定独自走下去的人对着她表露了爱意。

——对着另一个以为自己会孤身至终了的人。

也许这就是以毒攻毒,或者负负得正?

好像都不对。

江月离脑海里思绪转过一圈,表面不动声色,只是被陆明萱握着的手紧了紧。

“跟我一起,让你觉得无聊了吗?”江月离侧过头问道。

“当然不是。”求生欲让陆明萱下意识给出了否决的答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江月离低头看了一眼,接收到暗示的陆明萱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发尾,轻咳了一声,决心转移话题。

“只是习惯啦习惯啦。”陆明萱嘀咕了一声才转回头,“我们去市中心那个广场吧,今天手机上说那里凌晨会放烟花。”

陆明萱抓过江月离的手,一起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价格高昂的大衣材料保暖性能不差,放进去不到一会儿,相握的掌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江月离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又被陆明萱更用力地握住。

十指相扣,难以抽离。

寒风卷着烟火燃尽后的硝|烟味扑面而来,带来寒凉的温度的同时,也捎来了不远处的热闹与喧嚣。

江月离叹了口气,决定今天不要再跟这个幼稚鬼计较。

“看完烟花就要回去睡觉啊。”

……

——话是那么说着,但两人真正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陆明萱和江月离进了门,漆黑的客厅里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她们摸着黑将大衣挂在衣架上。

她们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额头撞到一起,也硬生生忍下一声痛呼,手脚都打着架,艰难地往楼上的房间挪过去。

客厅里的菜早就冷了,但沈局值班的工作似乎异常忙碌,这时候还没有回家。

两人不敢惊扰熟睡的沈夫人,连开门都小心翼翼,多出一点动静都紧张到心头一跳。

江月离摸遍全身也只摸出一把钥匙,还不是与房门匹配的钥匙。

用这把唯一的钥匙与房门锁奋斗了片刻无果之后,两人坐在走廊上,映着尽头窗户透进来的光面面相觑。

“钥匙呢?”陆明萱压低了声音问道,“不对啊,他们家怎么连家里房门都要上锁啊?!”

“因为是准备给我们的房间,嗯……比较重安全感吧。”江月离望了望天,显然沈家对她的本性已经很了解了,不过这种时候只会显得这种体贴有些过头了,“如果没有人拿的话,钥匙都放在楼下储物间的抽屉里。不过……要经过秀姨的房间。”

在江月离的科普之下,陆明萱已经知道沈夫人近年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入眠有些困难。

所以她们刚刚进门的时候才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沈夫人的休息。

虽然沈夫人自己大概并不会在意,但她们自己心理上总还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如果没有钥匙她们就没办法进房间,没办法进房间就得在外面沙发或者什么地方凑合一晚。

然而眼下这个天气,哪怕是两个人抱团取暖,也很难保证自己不被冻僵。

到底是冒着吵醒沈夫人的风险去翻找钥匙呢,还是干脆出去随便找个旅馆之类的凑合一下呢?

不过眼下这个时间点,还有没有旅馆开着门倒是两说了……

就在陆明萱犹豫的时候,旁边的江月离早就已经权衡完利弊,开始着手行动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铁丝,推了推眼镜,就开始贴着门捣鼓门锁了。

陆明萱的表情凝固了。

差点忘了江月离还有这个技能来着。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江月离起身打开灯,突然亮起的白光让门口的两人同时眯起了眼。

适应了几秒之后,陆明萱抬头看了眼房间的全貌,房间不算太大,一张床一张小书桌一个衣柜,其他便不剩下多少多余的空间,不过胜在干净整洁,显然已经被好好打扫收拾过了。

眼看江月离推开了门就要转身去隔壁,陆明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诶,你去哪儿?”

江月离指了指隔壁:“你睡这儿吧,我去隔壁。”

陆明萱瞄了眼明显被施|过|暴的可怜门锁,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然后再报废一个门锁?”

江月离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明萱一眼:“那你的意思?”

陆明萱挑了挑眉,唇边顿时勾起一抹笑,诱|哄似的指了指身边的这个房间:“我们可以一起将就一下啊。”

说着,陆明萱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了一句:“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啊,加了这句话之后感觉更奇怪了好吗。

江月离一顿,心情有些复杂。

……

所以她是怎么脑抽就答应了陆明萱的提议了呢?

次日清晨,楼下传来的响动惊醒了房间里的两人,江月离先醒过来,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一百块铅压在头上。

她揉了揉眼睛,没戴眼镜的时候她的视野没有那么清晰,加上刚醒脑子不太清醒,她便麻木地爬过了旁边躺着的陆明萱,想要下床。

“唔……”

陆明萱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险些在梦境里窒息而死,费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江月离直接从她身上踩过去了。

“喂——”陆明萱额头青筋直跳,睡眠不足的倦怠感让她提不起力气,只剩下一些混沌的恼火了。

然后就在下一秒,江月离就被陆明萱绊倒,头朝下栽下了床。

“咚”的一声闷响,陆明萱彻底被吓醒了,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探头去床下看。

“没事吧?”

幸而地板上铺了毯子,江月离面朝下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陆明萱一开始还没有太担心,但在用手指戳了她好几下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应,她这才有些慌乱起来。

“江月离?你没事吧?”陆明萱下了床,试图将人拖起来,“别吓我啊。”

“唔……”江月离被翻过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没回神,窗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撒在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伸手用手背挡住眼睛,头一歪,又想滚到一边昏睡过去。

陆明萱半跪在地上,将人半抱上自己的大腿,才发现江月离脸红得吓人。

再一摸额头,手下一片滚烫的温度。

“我去……不是吧……”

陆明萱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头疼,再一回头总算找到了根源。

两人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累了,小声打闹了几句躺上床不久就昏睡了过去,外衣都没脱。

陆明萱睡觉很规矩,江月离则截然相反,睡不到多久就觉得热掀翻了被子,她的位置还靠着窗。

就这么冻了一夜,不感冒才有鬼。

……

陆明萱端着杯子和空药盒子下来的时候,沈局刚刚进了家门,后面还跟着韩麟。

两人见了对方同时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韩麟先反应过来:“你是跟小师姐一起来的?对了,她人呢?”

陆明萱答道:“有点发烧,在楼上睡觉呢。”

沈夫人上前来接过空杯子,一边问道:“现在好一点了吗?”

其他人的视线瞬时都集中到了她身上,陆明萱眉头跳了跳,顿了顿,才答道:“稍微降下去一点了,等会儿我再上去看看她。”

“麻烦你了。”沈夫人松了一口气,“照影身体一直不太好,到冬天很容易发烧,还好最近没什么工作,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说着,沈夫人又转头看向韩麟:“小韩吃过饭了吗?一起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韩麟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秀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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