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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你拦她做什么?”沈如棠吃了一惊。
阿沅捂着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只重复道:“快,快。”
家丁应诺,飞快地朝那几个人走去。
也不知和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几个男子就松开了丫鬟。管事领着丫鬟过来见阿沅。
丫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惊慌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越抹越黑。
她不知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她。
一张口,眼泪先滚下来:“贵人大恩大德……”
话未说完,阿沅把帘子打起。
四目相对,丫鬟看到阿沅,脸色从大慌转为大恸,嘴巴微微张着。
“阿秀。”阿沅也掉了泪。
普天之下,亿万万土地,亿万万人。
她没想到还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二姑娘,真的是你,二姑娘。”阿秀泪如雨下,哭声悲嚎。
永南道像一道冷冰冰的藩篱将京城一分为二,以南整洁肃静,达官显贵云集;以北肮脏破旧,聚集了整座城所有的下九流,妓子、混混、流氓、小偷。
伴随着令人发吐的恶臭,巷道上飞舞着嗡嗡乱叫的苍蝇。
道上污秽不堪,阿沅鼻头皱着,小心翼翼寻找下脚处。
“二姑娘,这不是您来的地方,回去吧。”阿秀还在恳求。
赵沅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看出了踟蹰和尴尬。
“没事,走吧。”
没多久,阿秀领着赵沅走进了一个门头狭窄的院子,刚踏进去,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家徒四壁,地上垫了一张草席,就是这屋里所有的东西。
草席上躺了一个人。
只能辨别出勉强还有人的模样,他蓬乱的头发,肮脏散发出臭味的身体,都让人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阿沅极力忍了忍,发现胃部翻滚的呕吐感迅猛又来势汹汹,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撑着门框发呕。
“阿兄。”阿秀走到草席子前蹲下,哭着说:“是二姑娘,是二姑娘来了啊……”
那团蓬乱的发动了一下,露出一张年轻的骨瘦如柴的脸。
他眼皮耷拉着,黏糊糊地挤在一起,听到阿秀的话,勉力睁开,一双眼睛先是惊喜,然后又充满愧疚。
“二……姑娘……”他声音如破败的柳絮,难以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眼中涌出泪光,撑着阿秀,挣扎着要爬起来,像是要给她行礼。
阿沅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腿上有伤,伤口极大,肉已腐烂,似有蛆虫蠕动。
“阿隽,不必起来。”阿沅声音哽咽:“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阿沅记得阿隽是多么健朗的男儿,那会儿他和阿兄骑马日行百里,到金陵城外的秦淮河边为她摘来桑葚。
那些事情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怎么转眼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爱笑喜读书的阿兄早早成了一缕英魂。
那个跟在他身后纵马舞剑恣意无边的少年怎么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当年赵文砚在马场失事,为他牵马的便是赵隽。
赵隽之父,赵巍,年轻时落魄,朝不保夕。后得赵临安所助,捡回一命,得以安身立命。
赵巍为谢赵临安的恩德,主动留在赵家为他打理宅院。
赵巍让女儿服侍赵沅,儿子伺候赵文砚。
阿秀打小伺候赵沅长大,赵隽和赵文砚相扶十余年。
若不是四年前那件事,他们亦能如父辈一般,相敬相助一辈子。
赵文砚在马场跑马的时候,坠马而亡。
而为他牵马的就是赵隽。
赵巍闻讯,当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赵家对他恩重如山,他做了一辈子忠仆,没想到临了他的儿子却间接害得小主子身亡。
那段时间,赵府笼罩在一团愁云惨雾之中。
小公子不幸身亡,夫人重病缠身,赵临安郁郁寡欢。
赵巍羞愧难当,于房内上吊身亡。
阿秀告诉她。
赵文砚死后,赵隽就不在府上做事了。
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成日颓靡,小小年纪学会了酗酒。人废了大半。
没多久,爹也自缢了。
他就带着阿秀离开了金陵。
兄妹俩漫无目的,一路北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活得仿佛行尸走肉。
这回他为救一个马蹄下的孩儿,被踏断了腿骨。
谁知道他救了人之后,马车和孩儿的父母俱悄悄溜了。
阿秀没办法,只好卖身为奴,拿银子给赵隽治病。
□□郡王府的管事不讲理,知道她孤身一人,没个依傍,对她手脚不干净,打着指点的名义动手动脚。
她受不了,这才悄悄跑了。
却被人污蔑是偷了东西。
“二姑娘,当年不是我不辞而别……”阿秀泣涕如雨:“我知道,大郎君没了。阿兄不知道怎么面对老爷和夫人,阿爹更是日日饱受折磨。我……都是我们对不起赵府。”
阿秀掩面而泣,眼泪从指缝中淙淙流出,止也止不住。
又怎能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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