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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着药,糯米不易多吃,这糕点尝一尝也就罢了。明日就拿给贺大人吧。”孟时涯给他倒了半杯温水,轻声说道。
林长照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我一天吃两块,不会贪嘴的。”
徐绍失声笑了出来:“就那么好吃?只怕不等你吃完,糕点就坏掉了。”
“我三年不曾回通州了,实在惦记这味道。”林长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眼看向孟时涯,向他拱了拱手,“孟兄,多谢。”
孟时涯微笑点头受了这一谢。
贺之照在宫里尚未回府,他三人就在花厅里坐着喝茶,说些闲话。贺府的人俨然把林长照当做第二个主人,林长照不吩咐,他们绝不贸然闯进来打扰。孟时涯与林长照久别重逢,本该有千言万语,奈何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尚在病中,竟是好半天不开口。徐绍觉得尴尬,索性说起了自己的儿子。
他们这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徐绍最先娶妻生子,到如今竹涛院癸字号房的好几个学生还不曾成家立业,对徐绍羡慕无比,偶尔小聚,总要他带着儿子来。小豆豆古灵精怪,又淘气爱玩,在一群叔叔当中很是受宠。这小子说来也奇怪,明明见林长照次数最少,却常常惦念着林长照,时不时吵着要去林长照的小院里玩耍。
“我看他啊,是惦记着明见院子里的那棵杏树结的甜果子!”徐绍哈哈大笑,眉眼里不无得意。
孟时涯心思微动,笑问道:“明见……长照取的表字吗?”
林长照咳了一声,看向他,弯了弯嘴角:“是啊,贺大哥为我取的。我虽未及冠,但眼看就要大考,总该取个表字。前不久问了贺大哥,他说‘明者见危于无形’,希望我能在朝堂上平安无事,故而取了这两个字。”
“不愧是贺大人……有明见,方能长照江山万里。”孟时涯叹息,“不知贺大人近来如何?”
“……挺好。”
林长照不觉低下了头,神色寂然。
这大约是并不好,或者说,他们二人之间并不如孟时涯想象的那般好。也难怪,长照是真心倾慕贺之照,贺之照却对长照无私情,聪明如长照自然能察觉。他心里,又如何好过呢?
孟时涯只盼,贺之照还能记得当年的承诺,纵使不能爱上长照,也会守护他一生一世。
三人坐了近两个时辰,贺之照还没有回来,徐绍挂念妻儿,又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去。倒是林长照瞧出他有些困了,便叫他早些回去歇着。
“可是你这……”徐绍为难道,“贺大人还未回来……”
林长照笑道:“无妨,贺府的人对我关照有加,我不会再有事的。”
孟时涯站起了身,向他拱手告辞:“时候不早了,长照……明见你也早点儿睡吧。改日咱们再叙旧。”
林长照点了点头,起身送他们出门。
走出花厅,下了台阶,徐绍才想起什么来,拍手叹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前几日我与青玉兄说起给你写了信,他说待你回来,定要在醉生楼给你接风洗尘,还要祝你荣升折冲都尉!潮音,明见,你们看明天可好?顺便也请贺大人一起?”
孟时涯道:“当然可以。咱们几个许久不见,是该好好喝几杯。”
林长照看了看他,犹豫片刻,轻声道:“酒可能喝不了……青玉兄他身子也不大好,不宜饮酒。”
“怎么……”孟时涯不明所以,茫然问道,“因为平南王府——因为李恒?”
徐绍叹气,道:“不全是。青玉兄对这个哥哥,早已经失望透顶,也就无谓伤神了。你也知道,青玉兄家赵嫂子体弱多病,不曾想一年前生孩子的时候血崩,两个双生儿都保住了,嫂子却没能撑住……青玉兄与她夫妻情深,一时难以接受,再加上平南王……哎,总之就是忧劳成疾。好在不算大病,一直吃药养着,倒也无事。”
孟时涯闻言,惭愧不已:“我竟都不知……”
林长照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苦笑道:“他说都是些伤心事,不好说给你听,况且往军营寄信难了些。你不必自责。”
林长照将他们送出贺府大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去。马车车轱辘转动,孟时涯忍不住掀开车窗纱帘往外看。红灯笼下,林长照单薄的身影在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细细窄窄只一把,寂寥又落寞,惹人怜惜。
过了很久,孟时涯才放下纱帘,闭目揉着眉头,惆怅不已。
而回到花厅的林长照,坐在书案前,不由自主打开木匣,拆开油纸,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小口小口地咬着。
一滴滴眼泪,落在了书案上的古籍封面,将那蓝色的封皮浸湿了一大片……最终,无声的啜泣变成了低低的哽咽,又变成了无法压抑的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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