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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涩地微笑,主动跟太皇太后打招呼:“老祖宗,想不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早知道这样,我刚醒过来时就溜出皇宫,横竖我腰牌还没还给楚天裔呢。就因为一时的愧疚,把自己弄到这样的悲惨境地里,司嘉洛,活该你被人家抽嘴巴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当初我心怀侥幸,太皇太后波澜不惊的表象也欺骗了我,我还真以为她没有发现。唉,自己笨就不要指望别人跟你一样笨,太皇太后多精明锐利的一个人,怎么会由的你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哀家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毕竟——”她停顿了一下,悠悠叹气,“你这个小丫头说的笑话还是蛮好玩的。”
“太皇太后还想听吗?”我对她微笑,仿佛面对的是一位慈祥的长者,“清儿肚子里正憋着几个笑话呢,想找人说说,赶巧,老祖宗您在这儿。我就说给您听吧。”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说吧,哀家也正想找点乐子呢。”太皇太后倒是颇有兴致的样子,干脆坐在一张椅子上,催促道:“你且说吧,哀家仔细听着。”
我连忙搜肚刮肠,把自己存的那点老底一股脑地全搬出来,绘声绘色,要不是手脚都不灵便,手舞足蹈也怕是免不了的,只求把这位老祖宗逗的开开心心。
我听见了打更的声音,默数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是楚天裔来给他的皇祖母请晚安的时候,我怎么也要把这一个时辰给拖下去。
不简单啊,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就算马季再生,不停的抖两个小时的包袱也困难重重,何况是并没有多少幽默细胞的我。为了性命,我豁出去了,嘴皮子一刻不停地上下翻腾,务求尽善尽美;只要她老人家的嘴巴合上一秒钟我都吓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一秒钟里我就横遭不测。太后一开始玩假矜持,咬着嘴唇死命不笑,后来憋不住,看太皇太后也笑的开怀,索性把硬撑的架势也丢到了一边,笑的跟什么似的。
“哎呀呀,好久没笑成这样了。”太皇太后拿手揉揉酸痛的面颊,平静道:“丫头啊,难为你一片苦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到点了啊,楚天裔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时间观念。
“别支着耳朵了,跟兔子似的。在等皇上来吗?难道你不知道皇上今天翻我家大丫头的牌子。哀家特意命他不用来请安,早点休息吗?”
我脸色一变,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
别傻了,司嘉洛。他就是来了,循声找到这里,看到这一切,又会怎样?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会和他的皇祖母大人撕破脸?为了微不足道的你。
“你是聪明人。哀家不想和你兜圈子,该怎么做,无须哀家费劲罗嗦。直接告诉哀家,商家的反贼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呃,我不是没考虑过出卖他们,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估计他们在跑路的时候也搞不清楚路在何方,所以谈不上信不过我,刻意隐瞒行踪。幸好没告诉我,彻底斩断了我当汉奸叛徒的希望。
“老祖宗,清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商家,什么反贼,清儿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矢口否认,竭力为自己辩护,“清儿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从小家教甚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结交什么大奸大恶着急徒?何况自皇帝登基以来,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哪里来的反叛之人?”
“这话说得多像一个正经官家小姐。”太皇太后竟似赞许般点头,话音一转,已经霜冷长河,“可你我都知道,别想拿这些混帐话敷衍哀家,哀家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样的猴精儿没瞧过,你那点鬼蜮伎俩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贱蹄子生什么样的贱种!”太皇太后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简直是状若鬼魅,面容狰狞的恐怖。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太后莫名其妙地看我不顺眼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可她的姑妈太皇太后又凭什么不待见水夫人呢?总不至于这位主有恋子情节吧。我偷偷地瞥了眼她盛怒中的脸,这宫里头的古怪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老祖宗,清儿恳请您不要把污水泼到我娘亲的头上。您认识我娘亲吗?您了解她的事吗?您又凭什么随意给她编排罪名,说她的不是。算起来,她也是您的晚辈,您身为太皇太后,母仪天下,怎么可以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是不够好,无依无靠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得看人眉眼高低。可是您不能就因此断定我的母亲不好!常言道,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五个手指头还各有长短,我不好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能怪我的母亲。”我忍不住出口反驳,水夫人虽然和我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在我心目中,她却给予了我亲生母亲都不曾给过的温暖和关心。
“好好好,你道是个孝顺的女儿。花栀子生平没做过什么入哀家眼的事情,生了个女儿却知道维护她,哀家一生辛勤,生的儿子却不知道体恤他的母亲。好好好,实在是妙极!”她怒极反笑,桀桀的笑声连一旁的太后也面容耸动,想也是惊恐万分,忐忑不安。
暗室里火盆上,烙铁已经烧的通红。我先前极力命令自己忽视它的存在,可那灼热的气息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是那么强烈,我连假想那上面烧的不是烙铁而是一只火鸡的情绪也贻失殆尽。
羊脂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灭了,黑暗笼罩的囚市里只能看见烙铁上那危险的红光。我全身的毛孔都急剧地收缩起来,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双腿的颤抖。
外面传来轻轻的扣击声,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低低咒骂了一句什么,太后连忙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和烦躁走回来,附在太皇太后耳边说了几个字,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愤愤地摔袖而去。太后也跟着急急忙忙地走出去。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比跑完了八百米更加虚脱无力。现在我完全相信,人是可以被恐惧心理活活吓死的。囚室里很闷热,火盆上的烙铁还在吐着蛇信子一般的红光。我的身上涔涔的全是细蜜的汗珠,它们不停地渗出,又不停地转化为我头顶上腾腾升起的白雾,带走了我身体所有的热量。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吞噬着心尖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在等皇上来吗?难道你不知道皇上今天翻我家大丫头的牌子。哀家特意命他不用来请安,早点休息吗?”
没指望了,也许我司嘉洛命该如此。
在盛年的时候死去,留下一具美丽的尸体。
未尝不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起码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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