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恣意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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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里的情歌将密闭空间里的暧昧气氛烘托到了极致,窗户外的霓虹忽然变了颜色，橙红变成蓝紫，映照在江尘脸上,明暗斑驳。

语栀感觉全身发烫,一时之间透不过气来,她心中一直隐藏的情绪,随着游乐园的烟花,一起绽放。

她嗫嚅：“你不能这样儿。”语栀的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腻,似乎是刚刚的冰激凌吃的太多了，黏住了牙齿。

“为什么？”江尘的气息近在咫尺。

“你知道的。”语栀感觉自己的气息不稳,心脏在加速跳动中找不到应有的位置,“你还这么小，你不能早恋。”

“语栀姐。”江尘加重了音调,“我今天十八了，我已经成年了，不算早恋了。”

少年喉咙上下滚动,眼睫轻轻扇动,像是振翅欲飞的黑蝴蝶。

不容语栀对他的年龄进行质疑。

“我……”语栀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她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把语栀从不真实的摩天轮幻境中拉回来。

“喂，宝贝儿,小弟弟收到礼物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迷途知返，洗心革面？”

“……”

情歌一曲终了，摩天轮里正好陷入安静中，语栀接电话时脸颊不小心碰了免提,温之寻张扬的声音顺着电话听筒在封闭的空气中传开。

气氛一时诡异，先前的暧昧气氛消失殆尽。

语栀的脸色青一片红一片，她不敢看江尘是什么表情，迅速挂掉了电话，然后迎着一张笑脸看向江尘：“那个……”

“迷途知返，洗心革面？”江尘嘴角噙着一抹笑，咬重了这八个字，“我怎么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嗯？”

最后一个“嗯”字，让语栀有些发颤，她迅速辩解：“你这么爱对号入座干什么？谁说小弟弟就是你了？我可是有一个正宗的弟弟。”

“那就好，不过。”江尘停顿，“我想知道，你送了你弟什么礼物，能够让他迷途知返，洗心革面，你弟弟现在又是在什么迷途上走着？”

语栀忽然感觉自己不认识江尘了。

以前的江尘，可没有这么犀利。

语栀清了清嗓子，视线转向窗外，外边的霓虹又变了颜色，大摆锤被重重抛起，又落下。

“马上就要落地了。”语栀转移话题，在心中暗暗说着，没事儿，等到晚上你打开礼物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想到这儿，语栀看向江尘，给予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奇害死猫。”

“……”

“你是在诅咒小白吗？”

语栀愣了，有人这么接话吗？

所幸，摩天轮再慢，也终于降落了。语栀和江尘从格子中走出去，外边的空气中带着棉花糖的甜腻味儿。

果不其然，摩天轮的旁边，多了一个卖棉花糖的餐车。

五颜六色的棉花糖插在闪着灯光的白色大桶上，就像七色彩云。

语栀跳起来，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给江尘指：“看，棉花糖。”

江尘，算是知道了，这小姑娘，对一切甜食都没有抵抗力。

江尘有心提醒语栀大晚上吃棉花糖会长胖，又低头看了看她的体格，四肢纤细，没有一点儿赘肉。

还是吃吧。

语栀没有等江尘，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向前跑去，跑到了棉花糖餐车前。

“老板，我要两个棉花糖。”

江尘走到她身边：“一个吧，我不吃。”

语栀回头看他：“谁说给你买的？我要自己吃两个。”

江尘被逗笑：“好，你想吃三个都没事儿。”

语栀两手各捧一个棉花糖，一个是紫色的，一个是粉色的，她两手挥舞着，像是两团彩色的云，带着勃勃的生机，送来温柔和烂漫。

“你真不吃呀？”语栀在江尘面前挥了挥，故意诱惑她。

“不吃。”

语栀也只是意思意思，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吃这两团彩色的云，毕竟香精和色素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尘不想将刚刚的事情就这样一笔带过，否则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今天更合适的机会了，而语栀的态度，明显是想要装傻蒙混过去。

江尘一时暗恼温之寻不合时宜的电话。

“温语栀，你刚刚还没有……”

江尘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少女欢呼雀跃的声音，像是清晨林间的小鹿一样，闹腾、喜悦、清脆，“那有喷泉诶。”

喷泉值得她这么大呼小叫吗？

江尘皱眉，语栀明显是在回避这个话题。

语栀加快步伐，向围满人的喷泉走过去。

喷泉前边是一个大城堡，语栀在城堡前，买了一对兔耳朵，戴在了头上。

语栀现在面上有多淡定，实际就有多紧张。

她在心中祈祷，江尘千万别再提这个话题了，千万别提了，睡一觉，明天就忘了这件事情吧。

刚刚那一个温柔、浪漫，发生在摩天轮顶端的吻，语栀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城堡前有各式各样的餐车，语栀忽然瞅到一个，上边五彩缤纷，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张牙舞爪的小怪物，蛊惑着人心。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蹦上语栀的心头。

“江尘，你今天十八了是吧？”

“嗯。”江尘不知道语栀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明明她刚刚还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为了庆祝你今天成年，我请你喝酒吧，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了！”

语栀心中想着，江尘喝点儿酒，最好喝醉，这样明天醒了，他多半记不清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江尘嘴角勾起，他盯着眉眼灵动的少女，语栀的眼镜圆溜溜的，亮着光，心里的鬼点子写在了脸上。

“那还挺好。”半晌，江尘缓缓开口，似乎喝酒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奖励。

“嗯嗯，走，咱们过去看看。”

语栀却见江尘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语栀姐，你是不是想，趁我要是喝醉了，做点儿什么？”

“？”虽然语栀的确不怀好意，但是她怎么感觉这句话从江尘的嘴里说出来，像是她要毁了他的清白一般。

“我记得，语栀姐你以前说过，我在外边，要保护好自己，不能给他人侵犯自己的机会。”

语栀愣在原地，江尘的意思是，她会侵犯他？

她会侵犯他？

刚刚明明是江尘偷亲的她好不好。

怎么现在他反而很委屈的样子。

语栀正在不服气的关头，却听到江尘开口：“那语栀姐，我一会儿要是喝醉了，你会保护我吗？不要让其他人侵犯我？”

“……”

这个人说话，为什么还带着大喘气！

“你放心，语栀姐肯定会保护你的。”

“那就好。”

两个人走到花花绿绿的酒前。

卖酒的人狐疑地看着语栀：“你满十八岁了吗？不满十八岁不能买酒。”

身边一对情侣走过来，自然地拿起一杯酒，老板也没有说什么。语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歧视”这么明显吗？

她哪里看着还不像成年人。

语栀从包里掏出了自己身份证给老板看，表情笑嘻嘻又得意：“喏，我可十九岁了。”

老板被语栀的样子给逗笑了。

餐车里的酒都是刚调好的，语栀对酒没有了解，她只看颜值。

语栀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酒中挑了颜色最绚烂的彩虹色：“来一杯这个。”

老板说：“这叫海阔天空，绝对会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海阔天空，这个名字好，等到江尘把这一杯酒喝完之后，他们都忘了今天晚上的“恩怨”，海阔天空。

语栀付了钱，然后把一大杯绚丽多彩的“海阔天空”递到江尘手中。

“你不喝？”

语栀摇摇头：“咱俩必须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以后再一起喝，不是我吹，我的酒量可好了。”

“……”

温语栀就是在吹，她说完之后，自己都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头。

江尘想起上次回熹城，在酒楼同学聚会，语栀喝酒之后被班里那个男生缠着的事情，他眸色一暗：“以后你不能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和陌生人喝酒。”

“？”

语栀怎么都感觉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儿，她还踅摸出了一点儿霸道总裁语录的感觉。

女人，以后没有我在，你不能和别的男人喝酒。

“咳咳。”语栀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你快喝呀，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不敢喝？”

语栀被江尘看得有些发毛，于是用言语激将他。

江尘皱了皱眉，像是吞毒药一般，大义凛然地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不像是酒。

“很好喝。”江尘评价。

语栀羡慕地看着江尘大饮了一口，她也想喝，彩虹般的酒，看着就吸引人，可是语栀不敢喝。

她对自己的酒量有abc数，喝完之后，对江尘撒酒疯还算好，就怕她抱着江尘不撒手，对他唱《老鼠爱大米》，深情告白。

语栀可不敢出这个洋相，否则她以后真的不敢面对江尘了。

刚刚那个老板，只告诉了两个人，这个酒叫“海阔天空”，会给人不一样的体验，并没有说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像是故意留下一个悬念。

直到指针轻轻拨动，半个小时之后。

两瓶彩虹般的海阔天空见底儿。

……

“语栀姐……”

“江尘，江尘，你别这样……”

“温语栀……”

“你好好走路……诶…你离我远一点儿……”

“我好喜欢你呀……”

“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送了我什么礼物……”

“回去再说好不好，江尘，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好不好……”

……

游乐场灯光璀璨，初秋的静杭市，带着夏日的余温和秋日悄然而至的凉爽，给予人们最舒服的夜晚。

而温语栀此时此刻一点儿都不舒服，浑身燥热。

她现在只后悔，她是脑壳有问题吗，想的是什么馊主意！

还有刚刚那个老板，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这个酒的后劲儿这么高大，酒精度数那么高。

还有江尘，为什么不告诉她，他醉酒之后会这么粘人！

哦，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呀。

语栀像是乱锅上的蚂蚁，江尘黏在她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接触着，语栀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亲到江尘的脸。

“江尘，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不要，我喜欢这里，在这里玩。”

游乐场的确是可以通宵的，晚上有各种项目，但是，问题关键是，江尘现在神志不清醒，醉酒在外边待一晚上，明天肯定又生病了。

语栀从来不对江尘的身体，抱有太高的期待。

两个人都是高颜值，江尘即使醉酒，模样也依旧吸引来往的人，何况现在靠在语栀身上，这种奇怪的姿态，更加吸引了路过的人。

语栀在众人的注视下，就像是带着一个心智只有八岁的大儿童。

忽然，语栀肩头一轻。

江尘突然离开，一个人默默地向旁边走。

语栀站在原地没有搞清楚状况。

“喂，你去哪里。”

江尘的步子不稳，有些摇晃，语栀连忙跟上去，生怕他一下子摔倒了。

旁边有一个木质长椅，江尘走过去，坐在上边，两手扶在脑袋上，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语栀坐在他身边。

江尘谁也不理，像是隔绝了外边的世界。

语栀偷瞄他，不知道为何，语栀总觉得，江尘现在的眼眸里，写满了落寞。

“喂。”语栀轻声喊他，却没有回应。

晚风凉寂。

星光璀璨。

过了好一会儿，江尘忽然转头看向温语栀，像是看到怪物一般，慢吞吞地开口：“你是谁？”

“？”

还没等语栀对江八岁自我介绍，语栀又听到江尘说：“你是谁？我语栀姐呢？我不能和陌生女人待在一起。”

“……”

语栀有些意外，江尘说话为什么这么流利，不是说喝醉酒的人都是大舌头，口齿不清吗？

“你语栀姐呀。”语栀忽然觉得江尘这样子很好玩，“走了！”

“嗯？她哪里去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江尘的声音里染上了委屈的意思。

“你猜的真对，她就是不要你了。”

“你还我语栀姐，我喜欢她，我喜欢她……”江尘使劲儿摇着语栀。

“……”

语栀脸红心跳，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江尘脸上本就没有多少的肉。

语栀玩心一起，从江尘的手腕里溜出来，她掏出手机，对着醉酒胡言乱语的江尘拍视频。

“我喜欢她，你快把我语栀姐找回来，我喜欢温语栀……”

语栀在心中想着，这就是证据，等到明年，她就把这段视频拿出来给江尘看，到时候，她一定把他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忽然，语栀身后没有声音了。

她转过头。

江尘一个人把头埋到胳膊间，陷入沉默。

萤火虫在灯下飞，江尘头边，凝聚了一簇光芒。

蚊子也在一旁乱飞。

语栀无聊地在江尘身边打蚊子。

“喂，江尘尘，咱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喂蚊子了。”

“啪！”语栀两手一拍，打死一只带血的蚊子，“这不会是你的血吧！”

江尘忽然抬起头来，人看起来比刚刚清醒了一点儿，眼神里一股动人的力量。

“温语栀。”

“啊哈。”语栀低头和他对视，“现在认识我了？”

江尘忽然又闭上了眼睛，一把抓住了语栀的手，紧紧握住不放，头靠在她的胸前。

这……趁机吃她的豆腐？

“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江尘点点头。

乖乖巧巧的江尘特别惹人疼。

语栀叫了一个车，出租车在游乐场的北门等着，语栀扶着江尘，把他带到出租车上，一上车，江尘又靠在了语栀的肩头。

那股青柠檬味儿，萦绕在语栀的鼻尖。

-

第二天一早。

语栀被之前设置的闹钟给叫醒。

朦朦胧胧之间，语栀拿起手机关掉闹钟，瞬间又恢复了入睡的状态。

昨天晚上，语栀和江尘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两三点，直到三点多，江尘才真正睡着了。

语栀只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孽。

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最后折腾的还是她自己。

语栀只希望江尘真的可以忘掉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不然白费她一番力气了。

忽然，语栀又拿起了手机，定睛一看。

最上边一条微信赫然出现，是江尘给她发的。

【生日礼物？我一定不会辜负语栀姐的希望的！！】

【！！】

语栀一下子清醒了，她第一次看到江尘和她聊天用这么多感叹号。

隔壁的江尘，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那一堆在床上摆着的辅导书。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天利三十八套？

衡水金卷？

金考卷？

小题狂练？

阳光照在五颜六色的辅导书上，给它们镀了一层金辉，显得神圣无比。

这就是那个能够使他迷途知返、洗心革面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