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瘟疫肆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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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夫君——我不是你的夫君——”嬴政将这句话在口里咀嚼了几遍，不甘心地紧紧盯着床上的女子,企图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假象,然而一无所获。

“你的夫君已经——死了？”嬴政沉默了许久后,试图做最后一次的挣扎。

苏盈玉却没有给嬴政任何机会,没有丝毫犹豫的,她沉声道：“死了。”

嬴政笑了一下，笑中被哭咳了一下：“你还记得他的样子么。”

苏盈玉回避了嬴政探究的目光，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道：“忘了。”

“忘了——忘了啊,忘了怎么确定我不是他呢？”

苏盈玉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嬴政的话,而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夫君,不是他。”

嬴政喘不过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难过地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上党之时苏盈玉质问她的画面，那时候,就算是质问,也是那般的令她心疼,也是那般的温柔与体贴。

“你只是不记得我了是么？”

苏盈玉没说话。

“还是——这就是你的选择？”嬴政通红的眼对上了苏盈玉冰冷的目光。

“我——要回去——回邯郸。”苏盈玉轻声道，然而语气是那么的笃定。

嬴政笑了一下，但是比哭还难看。她低下了头：“好——我明日送你回去——派人送你回去——送你回邯郸。”

说完这句话,嬴政转身便离开了。

赵高一直在殿外候着，在看到嬴政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后，她被吓了一跳：“大王——苏姑娘她？”

嬴政停住了脚步：“叫扁环过来给她看看——她醒了——若无大碍——明日便送她走罢。”

赵高愣了愣，没经大脑地问出了一句话：“送去哪？”

“邯郸——送她回家。”嬴政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筋疲力尽，摆了摆手道：“本王累了，你去找扁环过来罢。”

等到嬴政从赵高的视野中消失，赵高才迟疑地看了一眼内殿，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想起嬴政的吩咐，她最终还是转了脚步去找扁环。

大王要送走苏姑娘，这不是好事么，她还以为苏盈玉一旦醒来便要被嬴政永远留下来，做这大秦的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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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寝宫，也没有洗浴，只是径直走向大木床，躺下。

不是你的夫君么？

不是你的夫君，为什么记得同你在一起的所有呢？

不是你的夫君，为什么心里装了那么多关于你的回忆。

嬴政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有一百个法子去证明自己是赵政，证明自己是赵征宝，但只要盈玉一个冰冷的眼神，一句“你不是我的夫君”，她便再也无法将那些话说出口了。

其实，如今这样，对她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至少这个选择让盈玉醒来了。之前，她不是还望着她们从未遇见过彼此么？如今这样——应该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求。

死去的人终有一天会在心间消失的吧，盈玉不是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么。

忘了，也好。

她用半条命还清了对盈玉的欠债，盈玉也忘了她，

只要再将她平安送回邯郸，这账便算是一笔勾销了。

嬴政静静地想着，可是两边的眼角都被泪浸湿了。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自始至终，也一直都是个女子而已。

精神上的压力，加上连日来的疲劳，嬴政终于睡了过去。

晚上用膳时赵高过来回话说，并没有找到扁环，听太医院的人说扁环要明日辰时才会回到王宫。嬴政没有追问，而只是道：“无妨，明日再教他去看看。”

赵高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伺候着嬴政用膳。

等到用膳完毕后，嬴政又叫住赵高问道“小高子，明日的车马备好了么？”

赵高点头道：“都备好了。”

“叫上冯劫，带几名卫士，同你们一起去邯郸。”

赵高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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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嬴政下了早朝后，准备最后一次去见苏盈玉，但是赵姬却传话，让嬴政去她那一趟。

嬴政叹息了一声，握了拳，吩咐了赵高一些话后，便只身坐上舆车前往赵姬最爱的那片湖。

还未走进湖边的木亭，嬴政远远看见吕不韦似乎在同自家的母后谈笑风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赵姬掩袖挡住嘴角，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甜甜的缝。

嬴政的目光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等走到亭前，她又收敛了自己所有不该向人表露的情绪，而只暂且先去做一个恭谨的儿子。

“母后。”嬴政走进木亭，朝着赵姬微微一个躬身。

赵姬看到赵政后，脸上的两条缝睁开，缝隙里面露出慈祥。

“王儿来了，先坐下罢。”

嬴政便走到一旁的坐席，席地而坐，身子挺直，她向吕不韦一个点头，轻声道了一句：“丞相。”

吕不韦也向嬴政一个点头，而没有了多余的表示。

嬴政望向赵姬：“不知母后找儿臣来，有何事相商？”

赵姬没打什么马虎眼，而只是切入正题道：“母后今日召你来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丞相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说。”

嬴政目光重新放回在吕不韦的脸上，眉眼间带着轻微的笑意“丞相若有事，大可去书房亲自找本王——何必走这么多路呢？”

吕不韦感受到了嬴政话里的针尖。

“微臣也是过来拜见太后。”

“啊。”嬴政点了点头：“丞相确实同母后有许久没像方才那般谈笑风生了。”嬴政扭头看着赵姬道：“不知母后和丞相刚刚在谈些什么呢？我若早些来，也能和丞相一起逗母后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