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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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政见到尉缭的时候，握在手中的茶盏直直地掉了下来。

李斯不知道年轻的君王为什么会有这番异常的表现,他下意识地暗自揣测：难道大王认识尉缭？

可又觉得不像。之前秦政的表现,分明显示不出这种迹象。

那为何又会如此吃惊呢？

秦政自知失态,手都有些颤抖：“长史先回去休息罢。”

李斯愣了一下,看了看尉缭,见对方神色如常，知道秦政是想和尉缭亲自谈谈，于是也没说什么,就很快地向秦王躬身请辞。

李斯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秦政和尉缭两个人。两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汇聚到一起。

“大王——”尉缭躬身朝着秦政风度翩翩的一拜。

秦政干涩的眼睛渐渐猩红,她抬起衣袖擦了擦：“先生无须多礼,请坐——”

尉缭于是身姿挺拔地坐在一边。

秦政沉默了一会儿后，终究是开了口：“政念先生久矣。”

尉缭食指不自在地动了动。

“本王——闻听,先生曾拜于鬼谷子门下？”秦政尽量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情绪问道。

尉缭答：“正是。”

秦政见对方神色坦坦荡荡，心里原本迸发的激动之情,在对方的冷静自持下,蓦然也冷静下来。他想到了几年前的事,心情沉到了谷底。

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看到尉缭那张令他魂牵梦绕、几乎有些肝肠寸断的脸后，秦政心里霎时间便涌出了千千万万的疑惑。然而直觉却阻止了他的爆发，这时候不该问那些问题——或许——永远不要问。

秦政整理了心情,尽力像从前一样，露出一个敬重人才的笑：“本王的长史在深冬朝会时举荐你做国尉，你可知晓。”

尉缭点头：“知晓。”

“你觉得你可堪此任么。”秦政问。

尉缭对上秦政的一双眼睛，发现那双丹凤眼里有了以前没有的颜色,是灰暗隐晦的颜色。

“这全赖大王的评断。”尉缭收回了目光，淡声道。

“先生以前——并不叫尉缭罢。”秦政望着木案边端坐的人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可是他手上紧张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尉缭回避了秦政的目光，不见任何异样：“确实不叫尉缭。”

秦政知道对方一定会有下文，也知道这下文绝对不是他期待的内容，可他仍旧忍不住因这句话而心跳加速。

“只缭而已。”尉缭道：“后来得鬼谷子收养于门下，渐学兵家之道。年少轻狂，只觉将来可为国尉。便自号尉缭。”

秦政听了这话，一双眼又忍不住酸涩起来，他低下头，希望掩饰去自己的悲伤和失态。

难道在对方眼里，自己是这样傻气的么？明明——又何必说那些话，神态自若地几乎要以假乱真。

秦政的呼吸有些乱了，他握住了身下的坐垫，抓得力道越来越大。

他告诉自己冷静，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对方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有许多的苦衷，不能——自己不能胡乱地去揣测对方的本意——尤其是自己不打算立刻质问对方的时候——何况他有什么理由去质问？

“大王？”

秦政回过神时听见了对方的呼唤。对上那人的脸，才意识到那人应该是喊自己好几次了。

“嗯？”秦政快速地从口中问出了一个问题，以掩饰自己的异常：“先生既然有这样的志向，又有这样的胸襟和自信，不知可否能解政疑惑呢？”

“大王但问，若缭知，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政将在此之前想好的问题说了出来，终于恢复了点正常的心绪，可话滚到舌尖时，他却转变了念头，问出一句：“先生何妨猜猜政的疑惑呢？”

尉缭只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了秦政的用意，他露出了一个笑，是很自信的笑容。

秦政看见这个笑，一颗心跳得又快又——疼。

“自古人之困惑无外乎心中之志不能尽全。”

秦政的目光变了变，晦暗的神采销匿，她炯炯地问：“先生以为，政之志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