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欠你的日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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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冲了龙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谢流一脸尴尬的坐在一边，而安琪拉则是一脸小心的给他包扎治疗。

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一切都在夜色中被淹没，唯独留下的，只有破碎的山峦，和遍地的砂砾。

盛夏的风，渐渐的落幕，夜色降临后的世界，变得静谧，白天的战斗似乎已经远去，当远处的丛林中出现了点点萤火的光芒之时，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互相凝望。

所谓不打不相识，众人此刻已经意识到，彼此之间不是敌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保护安吉儿。

安吉儿此刻趴在老者的怀中，睡的正香甜，脏兮兮的小脸上，还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老者温柔的抚摸着安吉儿的脑袋，然后抬头，苍老的目光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他小声说道：“谢谢你们，能保护好这个孩子。”

“我不想听你的感谢，我们被打的这么惨，也不是为了你这一句谢谢。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谢流摇头说着，“不过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明不白的打了一架，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我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听到谢流这么一说，被安吉儿唤作爷爷的老者叹道：“你们不应该知道的。”

“我们都吃了这么多苦头，难道就只能换来一句不应该知道？”谢流怒道，温蒂这是也挑眉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就好受吗？”

老者抬手制止了温蒂，叹气说道：“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听到接下来的话，如果你们坚持，那听完我的话后，希望你们能接受。”

看到老者松口，谢流等人坐直了身体，老者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移开，看向了怀中的安吉儿，脸色温柔，随后开始了他的话题。

“我叫南风，原本是超能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五年前，我被调到一个被称作都市第三特殊研究所的地方。在那里，我第一次遇上了安吉儿，只有七岁的安吉儿。”南风教授看向安吉儿的眼中满是温柔。

“安吉儿原本是一个孤儿，一直被收养在都市的孤儿院中。”南风教授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我曾经找过她的父母，可是都失败了，这个孩子，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睡梦中的安吉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时安琪拉坐在南风教授身边，轻声说道：“教授，把安吉儿给我吧。”

南风没有拒绝，将小女孩交到安琪拉的怀中，安琪拉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睡梦中的安吉儿低声呓语了一声，没有醒过来。

南风移开恋恋不舍的目光，继续说道：“六岁那年，安吉儿的能力第一次觉醒了。”

“等等？”谢流愣了一下，打断了南风的话语，“能力觉醒？安吉儿是都市里的人？她不是特种联盟的改造人吗？”谢流想起之前安吉儿被贯穿胸膛的一幕，那样的恢复力，只有改造人才能说得过去。

南风摇头，“听我说完吧。”

“安吉儿觉醒的能力，是历史上第一个，是史无前例的，恐怕也不会再有来者，她的能力就是元素改造。”

“元素改造？那是什么能力。”众人惊讶的问，就连法兰尼也很吃惊，看来她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个能力很强大，它可以将不需要的元素改造成其他的元素，也包括暗面的反物质。”南风说道这里，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这个能力很强大，本应该大放异彩，可是，偏偏安吉儿不幸的是，因为她被选中进入了第三特殊研究所。”

“在第三特殊研究所中，还有很多和安吉儿一样的孩子，他们有着非常有用的能力。这些孩子原本都是孤儿，能力觉醒后，被送到这里。而他们来到这里，只为了做一件事，利用他们的能力，获取利益。”

“什么意思？”谢流等人有些不解的问，南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接下来要说的东西，都是都市不愿意让人们知道的内容，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你们将有可能与整个都市为敌！”

“整个都市？抬举我们了，还有比这个家伙更厉害的人吗？”谢流冷笑着，指了指法兰尼，法兰尼苦笑摇头，秀美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南风教授深深的端详了谢流一眼，继续说道：“第三特殊研究所，它的存在不能被人知道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没说出来也无妨了，你应该知道的，都市中，还有人在进行人体实验。”

“有传闻是这样说的。”谢流点头，南风却是摇头，“不是传说，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研究，或者获取利益，根本不会在乎所谓的伦理和道德。”

“就算你们使用的超能力，就一定是那么干净吗？”南风说着，“当年刚刚提出超能力概念的时候，谁能保证一定是可行的？那么超能力在用于普通大众之前，他们做过多少研究，用什么研究的，你们知道吗？”

谢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想起来曾经听到弗拉基米尔说过，“超能力最佳开发年龄是六岁。”为什么是六岁？不是十岁，二十岁，只是因为，他们尝试过！

“第三特殊研究所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它们不能明面的出现在民众的眼中，它们的任务，就是研究怎样强化能力。”南风教授苍老的手纸紧紧的攥住衣角，关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们一方面，不断的刺激安吉儿他们，让他们强行拔高自己能力等级，一方面，还能利用这些被拔高的能力，谋取利益。安吉儿他们啊，就是实验室的小白鼠！”

“什么！”谢流等人惊讶的站起来，南风教授示意他们坐下。

“安吉儿的能力是元素改造，能改造出来暗面的金属，所以她的能力很被看好，只是这个能力几乎不可能出现，更别说能达到高等级，改造元素了。”

“只是那些研究人员不会在乎这些，他们用尽一切办法，物理刺激，药物刺激，强行往大脑里灌输知识，就是为了让安吉儿他们提高等级，达到实验和谋取利益的目的。”南风继续说道：“我被分到那里，主要的任务是看管安吉儿，她能创造反物质，你也知道，反物质金属有多贵。我去之前，安吉儿就已经被关押在那里一年了，在此之前，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改造反物质，而这个过程，我来到研究所之后，还持续了整整五年！”

谢流等人安静了下来，继续听南风说下去，“五年来，安吉儿一直超支她的能力，她的身体一天天的虚弱下去。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为她做什么，因为我只是一个研究员。”南风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苍老的脸，“我曾经跟安吉儿说过，我带她一起逃走吧，可是安吉儿只是笑着。是的，我忘不了，那样的笑容，她知道，如果我带她逃走，最终结果就是两人都会被都市追杀。”

“其实，安吉儿为了我，一直努力的笑着。”

“五年来，我一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其实在我的心里，她早就是就是我孙女了。”

“安吉儿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但是我给她取名安吉儿。因为，她就是我的天使。”老泪纵横的脸，逐渐埋在了苍老的手中。

面对这个有些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老头，谢流等人都沉默了，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安吉儿的身世，只是这个身世却是那么沉重。

“安吉儿从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太阳，她一直待在冰冷的研究所里，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转化元素，和忍受各种测试。”南风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曾经问她，她想要什么，她的回答仅仅是：她想去看日出……”

“然而，就算是这样小小的愿望，我却给不了。”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研究员，微不足道的研究员……”

南风微微闭上了双眼，停止了说话，许久之后，仿佛在酝酿了很久的情绪之后，他再一次开口，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开口说道：“然而就在六天前，这个孩子，耗尽了所有的生命，临走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拉着我的手，一直还在问我。爷爷，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日出？”

气氛安静了下来，这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死寂，以及寒冷。唯独那跳动的火焰，表明时间还在不断的前进，它是无情的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不可能。”谢流站起来，冷冷的否决了南风的话，按照南风的话来说，安吉儿已经死了。可是安吉儿和大家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们这几天都和安吉儿在一起，她是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生气，会伤心，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难道这几天和我们在一起的安吉儿，只是一个幻觉吗？不可能！”谢流甩开自己的破烂的衣袖，大吼起来，显然不信南风的话。

“我没有骗你，安吉儿早在六天前就死了。”南风低声说着，“你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幻想而已！”

“是我，是我偷了研究所的禁药，给她续命七天！”仿佛将心中最大的秘密透露了出来一般，南风教授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上，温蒂此刻上前一步扶住了南风，南风这才继续说下去。

“第三研究所除了超能力外，还在开发起死回生的药物。虽然他们还没有成功，但是却研发出了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只要注入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的人体内，它就可以不断的修复这个人的身体，可以让这个人以活死人的形式再活上七天，当第七天的太阳下山后，这个物质就会失效，死去的人还会死去。”

南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把这个药偷了出来，给死去安吉儿注射了下去，所以她活过来了。”

“我想做的一切，只想满足她的愿望，安吉儿说想要看日出，那好，我带她看日出，带她去看最美的日出！”

“我们逃出了研究所，我们逃到东京，想要找我在那边的朋友，可是却被人发现了，研究所派出超能力者追杀我们，在混乱中，我和安吉儿走丢了。”南风摇摇晃晃的身躯有些站立不稳，他在诉说着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那是一个让人不远相信的真相。

“法兰尼小姐的父亲是我的朋友，在和安吉儿走散之后，我寻求他父亲帮助，在那时我遇上了她们。法兰尼小姐知道内因后答应帮助我，在打退了几批追兵之后，我们才得知你们的行踪，我原本以为你们是都市派来的追兵，所以，才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切，那个……”南风教授说着说着，突然苍老的身躯一颤，先是一个腿跪倒在地上，随后整个人都趴了下去，跪伏在谢流等人面前！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不可能。”谢流还想反驳，法兰尼这时上前想要扶起南风教授，开口说道：“南风教授说的没错，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念动力超能力者中的最强者，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着的人，没有人我会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可是安吉儿是个例外。因为……”

法兰尼摇头，“因为安吉儿已经死了。”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头。”苍老的身躯跪在地上，再一次，他哭了出来，老泪纵横，“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我没有保护好安吉儿，哪怕带着她逃出研究所，也没有兑现我的承诺，我没能带她看最美的日出。”

“而你们给了她一切，给了她最后的梦想画上了句号！”南风教授哽咽着，“安吉儿一直活在黑暗中，活在悲哀中，可是她一直笑着，一直为着梦想活着，她活过，她活过，她曾经活过啊！”

苍老而又瘦小的身躯伏在了地上，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哽咽。

法兰尼此刻才默默扶起南风，没有说话。

沉默，让气氛有些阴沉，最后还是谢流看着法兰尼，轻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法兰尼低头，许久之后，她才微微点头。

一直在注视着的林洋看到法兰尼没有反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就想走，只是刚刚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他猛地挥着手，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他只能双手握住心口，笔直的跪在地上，抬头望天，张开了嘴，他想吼出来，但是没有声音。

“你在骗我！”龚侯猛地站起来，指着所有人，“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安吉儿，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完美的，完美的……完美的……”语无伦次的龚侯似乎在找一个词形容，

“完美的二次元女孩！你们不能，不能告诉我，这是真的！”

“是安吉儿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还抱着幻想，总有一天，就能得到上帝的馈赠。但是你不能，哦！你不能告诉我，这个幻想其实是个泡沫，那太残忍了！”

“我们没有骗你。”被法兰尼重新扶起来的南风低头撑着脑袋，坐在岩石上，将头埋在手掌之中，“安吉儿已经死了，不管你们如何的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龚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怒，然后他猛地抓起身边的石块，想要去砸南风，“我砸死你这个说瞎话的老头！”

但是石头举到一半，却被温蒂拦下来，“你干什么，放下！”

龚侯愤怒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在短短的几秒他清醒过来，愤怒瞬间变成了绝望，他将石块扔到一边，尘埃飞溅，龚侯连连倒退两部，最后无力的坐倒地上，失神的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安吉儿。

气氛有些冷，没有人说话，许熊合上了电脑，或许此刻的他，也没心情玩下去。李世珠将手中的漫画一张张撕下来，加到面前的篝火中，点点温暖，包围那个熟睡中的女孩。

时间很漫长，点点流逝，每一个人都抱着自己的心思，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炬。安静的夜，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叶泠已经哭了整整一夜，一双眼睛肿成了两个核桃，每当想起那个曾经叫过自己妈妈，后来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小尾巴，她都忍不住落泪。

安吉儿，只是一个喜欢甜食和肉丸子的小女孩，仅此而已……

“过了今晚，是第几天？”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中的谢流突然开口，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南风，南风摇头，“第七天，最后一天。”

谢流点头，扭头看向东方的山脉，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谢流苦笑一声，“就在不久前，我带安吉儿去看日出，我还告诉她，那样的日出，还有很多，还有很美。呵呵，我真的该死。”

说完，谢流回头看向南风，“抱歉了，最后一天，请把安吉儿交给我们吧。”

南风看了诧异的看了一眼谢流，谢流摇头，“我还欠她一个承诺呢。”

……

“本来想带她去看大海，可是一天时间来不急了。”谢流看着安吉儿拉着南风教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转身对自己的队友们说到：“很幸运的的是，山脚下城市里的游乐园就在附近。”

“我想，至少要给安吉儿留下一些好点的回忆。”谢流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众人，众人点头。“那么，我们带上安吉儿，来一场最后的游乐园一日游。”

“还有，请收起你们的悲伤，现在不是能哭的时间……”

“至少让安琪拉知道，她活过，她曾经活过。”

……

安吉儿是第一次来到游乐园，很早以前，她就在南风教给她的知识中知道了游乐园的存在，当真的来到这里的时候，安吉儿就像一个快乐的小鸟，飞快的跑进了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