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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了大半天,到傍晚时反而放了晴。
橘红色的夕阳照着远川区别墅群层层叠叠的影子,袁家这会儿已经是鸡飞狗跳的状态。
“你疯了?”袁起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大晚上跑去弄他干什么?现在他肯定都知道车祸是你干的!”
“还不是你每天神神叨叨,吃不好睡不好地担心他醒过来?”曾朝明以更大的分贝吼了回去。
一个靠枕被从楼梯上猛地摔了下来,曾朝明直接被砸了一趔趄,忍无可忍大骂:“人是你杀的!跟在你后面帮你肢解抛——”
袁起大叫一声,生怕一楼来打扫的用人听见,冲下来一把将自己舅舅往楼上拽:“上去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突然生怕个喝烂醉的人记起来。”曾朝明进了房就不可理喻地甩开他:“人我替你撞了,没撞死,你又生怕人醒过来!”
“他现在真的醒过来了!”袁起简直疯了,指着曾朝明:“你还让他看见了你的脸!”
曾朝明这才愣了愣,气势上一下子弱了不少:“我哪儿知道这么不凑巧,他就在那个瞬间醒过来了?”
袁起瞪着他,看样子还想再砸点儿什么泄愤。
“唉,怕什么。”曾朝明突然笑了起来,“你就是年纪轻轻的胆儿小,就算他真想起那晚的事情,也不会想到是凶杀——”
“我是说你的脸。”袁起重复,“那家伙…不大一般,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
“什么意思?”曾朝明面上瞬间浮上了一抹惊慌。
“我也是一周前才知道的。”袁起说,“这就是我疑神疑鬼的根因,他不是简单的记性好,他的眼睛和脑子就像个…扫描仪。”
“操,你不早说…”曾朝明给吓得脸色苍白,隔了好半晌才安慰自我地说:“可他也没有报警啊。”
“为什么不报警,你还没想到吗?”袁起厉声道,“他这是认出你是谁了,准备搜集证据好把我和你都一锅端了。”
“杞人忧天。”曾朝明立即道,随后转念想了想,“没关系,让他搜集去吧,反正…”
袁起不说话,走到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西边渐渐消沉的夕阳。
“我总是做噩梦。”袁起忽然开口,“梦见蒋希…还是那个天真快乐的老样子,到我手里就突然成了一摊血。”
曾朝明没接话,用格外紧张而犀利的眼神注视着袁起的背影。
“我真不是有意要杀她。”袁起回过头来,用那种十分恐慌的神情看着曾朝明,“现在这种罪恶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邢文这事儿就能看出来,我们迟早都逃不过。”
曾朝明双手不住发抖,在袁起说出“我想”的那个瞬间,箭步上去紧紧掐住了袁起的脖颈。
“你什么意思?”曾朝明手下用力,“熬不住了,准备自首承认错误了?”
袁起挣扎,然而力量上完全抗不过,只有瞪着眼。
“你向我求救,把我拖下水,现在受良心谴责想当好人?”曾朝明怒得浑身发抖,“你装什么圣母玛利亚?你是借着酒劲儿杀人的变态!你想吃牢饭还想让我陪你凑一桌?”
“舅...舅舅。”袁起艰难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因为窒息而眼泪直流。
曾朝明显然已经有点儿疯了,面上挂着狰狞的笑;“别担心,好好当你的模特,舅舅下半生可就靠你吃饭了。”
袁起没回应,曾朝明突然面色狠厉:“你的态度呢?信不信我这就送你去见蒋希!”
他手一使劲儿,袁起赶紧摇头,曾朝明这才满意撒了手。
袁起狼狈地趴跪在地上,像条狗那样扶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喘息。
曾朝明冷笑一声,整了整自己皱了的外套,静静望向窗外最后一抹红霞。
“今晚开瓶好酒庆祝一下吧。”曾朝明冷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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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术后抽搐,一般三到五分钟就会停下来。没什么大问题别担心。”主刀医生过来看过邢文,换了新的吊瓶。
穆琛坐在病床边,脸色依然发白,人还完全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回复过来。
邢文没抽以后睡了过去,护士给他扫过体温:“38.2c。”
穆琛一下子又紧张了,怎么会突然烧这么高,他下午就不该带人过来闹腾…
“术后感染关一定要过,身体多强壮的人都一样。”主刀医生解释道,“只要留心注意着,不是持续高烧就好…家属呢?怎么这五天都没怎么见人过来照顾?”
“我…”穆琛想说他是家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主刀医生和带过来的两个护士没待多久,偌大的病房一下子就彻底静了。
天色完全黑沉下来,邢文睡着的脸看上去轮廓英俊,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和他本人十分不相衬的…奶气。
穆琛在只点了一盏立灯的病房里坐着,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拉住邢文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仔细确认过温暖他才稍微安心,摩挲到手掌伤痕的时候心都要疼化了。
邢文总是独来独往的,高中的时候甚至连话都不多说几句,总是挂着相机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
最开始穆琛意外招到他当特助,其实也对着这闷葫芦熬了好一段时日。
邢文基本不跟他说话,有工作就做,看上去就像随时都在生气,尤其是加班到八点以后。
但相处久了穆琛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生气,甚至还可以抽空欺负一下压榨一下,好看点儿别的表情缓解缓解工作压力。
邢文觉得不耐烦的时候会皱眉,有点儿高兴的时候会轻微抿唇,而将手揣兜里不看他的时候十有八九在暗戳戳吐槽他。
百无聊赖的穆琛对着同样百无聊赖的邢文,一起做着百无聊赖的工作,不知不觉地日子就不那么百无聊赖了。
那时他没想太多,预备就这么收着邢文在身边,疯狂敛财到地老天荒。
直到邢文突然出了事儿。
一切完全在脱离他控制的范围内行进,穆琛赶到给手术签了字,脑子完全就不会思考了。
那天,他将一个垃圾桶从楼梯口踹了下去,突然迷信觉得会遭报应,又特地跑去捡了回来。
在阴冷的楼道里蹲了五个半小时,邢文还没出来,他又一脚把垃圾桶给踹了下去。
人看着可怜的垃圾桶,像小孩儿像野兽那样边发脾气边哭。
这一幕要被人看去了,估计能把星闻股票给吓跌停。
毕竟阴险的奸商老板都快哭成狐狸球儿了。
穆琛这会儿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人还是一阵阵地发怵,最后俯下头去,悄悄亲了邢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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