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57、057,怎敌她如花美眷,衮衮,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从地窖出来,沈黛才知道,自己竟是被带到了苏含章自己的大皇子府。
府上布置同他本人的气韵一样,清雅别致。长而直的木制游廊在院中蜿蜒,不知通向哪儿。游廊两旁亭亭植着木莲和芭蕉,眼下叫积雪覆着,有时不胜雪重,倾泻下来,抖散一身筋骨。
往来的仆从见了他们,都自觉颔首让出路。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鞋履在青砖地上摩擦出的细微“蠹蠹”声。夕阳自矮墙外斜照进来,蜜金色的一团光,整座庭院仿佛凝在琥珀当中。
沈黛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抿着唇角,一双眼睁得浑圆,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眼下戚展白和爹爹已然顺利会师,剑指帝京城。倘若她是苏含章,此等迫在眉睫的时刻,抓住这么重要的人质,必然不会只拿来威胁戚展白那么简单。
物尽其用,以他的性格,他定会不择手段地从她嘴里撬消息,只要最后留一口气,够钳制戚展白就行。
这条长廊的尽头,应当就是昭狱那样的酷刑地牢吧......
好似暗处哪里忽然起了一阵寒风,阴恻恻的。沈黛打了个寒颤,苏含章侧眸看过来,她忙错开目光,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苏含章目光在她紧绷的小脸上逡巡,片刻,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回过身继续缓步前行。洁白的袍裾徐徐移过青砖上的莲花纹,转进了暖阁。
里头没有狞笑的刽子手,也没有被折磨到血肉模糊的犯人,更没有满是血污的刑具,就只有一桌席面,设在窗边。
菜色精致不油腻,口味瞧着也偏甜。桌案一角还立着一只美人觚,插着几簇海棠花枝,衬着窗上深檀色的步步锦,和窗外苍翠欲滴的松柏,恍惚让人感觉像是回到了春天。
这么冷的天,还能有海棠?这得耗多大力气......
沈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含章,他却并没打算解释,犹自怡然去到桌边坐下,朝对面的位子略抬下巴,淡声道:“坐。”
沈黛踟蹰不前,看着他,眉心的疑惑拧得更加紧。
苏含章拿帕子拂着玉箸,嘴角微上扬,带了点戏谑,“不是已经断定我不会下/毒吗,怎的又不敢吃了?还是说......”他略抬下巴,指了指沈黛的手,“你更加中意那个发霉的馒头?”
沈黛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手里一直抓着宇文沁丢给她的馒头。发硬的面皮上深深嵌进了她五根指印,还带着汗。
桌边传来促狭的笑,听着还有几分欢愉。
沈黛窘迫地咬住下唇,也越发闹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倘若二十年前没有沈家干预,狸猫换太子的计划是能成功的。再照他苏含章自己的才华,此刻他应当是大邺当之无愧的太子。如此一来,他对沈家的恨意,应当不亚于对陛下。
新仇旧恨一叠加,苏含章怎么都该把她碎尸万段了,可为何还会......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沈黛不敢掉以轻心。
看不透的人往往比把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人,要可怖千倍万倍。她宁愿跟一百个宇文沁周旋,也不想对付一个苏含章。
平了平气息,她提裙步入暖阁,坐在他对面。
苏含章眼里笑意渐浓,递去那双他刚擦好的玉箸,她却没接,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殿下有什么话,不如就直说了吧。眼下的局势,大家都清楚,在这些表面功夫上花费力气,殿下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话音落下,仿佛有实质一般,在屋里铿锵震荡。
苏含章脸上的笑容僵住,伸出的手定在半空,凤眼眯起,久久凝视着她。气氛像是结了冰,自他周身“咯吱”向四面扩散,须臾便将整间暖阁全部冻住。
旁边几个侍立的丫鬟都不约而同地哆嗦着,脑袋垂得更低,腿颤身摇几乎站不住。
沈黛亦觉察到了异样,心里不住打鼓,脖子却梗得更直。
沉默对峙半晌,却是苏含章先泄出一声轻笑,侧望向窗外,“你这性子,倒叫我想起了我的师父。就是你们口中那位,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鬼医。”
沈黛眼睫一霎,情不自禁前倾身子脱口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重生以来,她一直在寻找鬼医的踪影。戚展白的眇目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寻常医师根本无能为力,鬼医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苏含章眼珠子斜来。
沈黛惊觉失言,讪讪咳嗽一声,重新直起腰板,端着脸坐好。
苏含章眼里浮起笑,将筷子放在她手边的筷枕上,她一抬手就能够到。嫣然的唇瓣翕动,用一种极淡然的口吻,轻描淡写道:“他睡着了。”
“睡着了?”
“嗯,睡着了。”
他悠然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在桌上,轻推至深黛面前,“他吃了我做的药,肢体慢慢变得麻木,意识也逐渐不清醒,五感尽失。也就三天时间,他便只能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死不了,但也醒不过来了。”
窗子里,落日收敛尽它属于白日的最后一片红光,翻下矮墙,没入地平线。
苏含章在漫天泼洒的如血鲜红里,望着她,笑容温煦,“所以你想找他帮戚展白治眼睛,不可能了。”
屋里一瞬静默,静得能听清楚远处芭蕉叶上积雪落地的簌簌声,沈黛跟着那芭蕉叶,细细地抖了抖,衫子底下的两只手臂一颗一颗慢慢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一个倾其所有教授他医术的恩师,他竟然就这么除掉了?提起他的死,还一点也不愧疚?
沈黛交叠在膝上的手不由攥成了拳,手背迸起青筋,她皱起眉,无比厌恶地斥道:“你当真是比豺狼还狠情绝性。”
苏含章被她这模样怔住,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眼神有一瞬空洞,却并未恼怒,只喃喃着,“豺狼吗......”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轻笑了下,定定望向窗外如墨水般逐渐渗开的夜色,“我还在掖庭的时候,我母亲也拿类似的话,骂过欺负我的宫人和内侍。”
沈黛愣住。
他的母亲,淑妃吗?那也就是......
“不是戚展白的母亲。”苏含章寒声打断她思绪,这还是他今日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明显的愤怒之色,“是我的母亲,掖庭里的一个罪奴。”
“罪奴?”沈黛懵了,狐疑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笑,“不用怀疑,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是我的母亲。只有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拿东西砸我,也不会像淑妃那样,指着我鼻子,说我是孽种。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厌恶的表情,就好难过。”
孽种......
沈黛望着他清俊的侧脸,抿了抿唇,慢慢垂下眼。
这是赤/裸裸的迁怒啊!淑妃明明知道,她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若不是他们强行将他带进宫,也不会......
苏含章却仿佛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嘴角犹带一丝笑容,目光透过窗外缓缓爬升起来的月影,望向远方。
“自我有记忆以来,听的最多的就是骂声。一开始,我还会去找淑妃哭,因为掖庭管事的嬷嬷告诉我,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会拼命保护自己的孩子。于是我满含期待地过去,又被劈头盖脸地骂出来,而那几个嬷嬷就围在门口看我笑话。”
“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淑妃才不喜欢我,所以我每日都殷勤地把她的活也给干了。”苏含章边说边指了指桌子,“那时候我还没这张桌子高,干的却是掖庭里头最苦最累的活。”
似想起什么,他忽然转头问:“你洗过衣服吗?”
沈黛“啊”了声,摇摇头。
显国公府上的姑娘,怎么可能自己动手洗衣服?别说在家里,便是前些日子她同戚展白搬去小木屋,戚展白都没舍得让她干这些重活。
苏含章笑了下,“我洗过,还是大冬天的时候。”
他低下头,摩挲掌心那层那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厚茧,茧子里头还藏着大大小小去不掉的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