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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7日
贺永安敲了下镲片。
这声音品质,高级感满满。
林春芳咦了一声,拿手电筒就照,踮起脚尖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
贺永安陆陆续续拿了三四件出阳台,用低音大鼓,军鼓、吊镲和踩镲组了一套最简单。
最后搬了个板凳坐下。
都说玩架子鼓的人总忍不住抖腿,刚开始偷学车,师傅都震惊了,说他油门儿踩得太狗日的有节奏了。贺永安听了满脸骄傲,随后就给师傅踹下车了,说骂他还听不懂。
贺永安几年没玩了,竟然还是当年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节奏感跟写在脑子里一样熟悉,随手就来了几拍。
现在很多玩摇滚的小年轻都喜欢玩电子鼓,电子鼓是敲击电橡胶造成电子脉冲在功放内发声。
好在贺永安还是以前玩的是传统鼓,敲击鼓皮造成空气在鼓腔内震动发生,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传统摇滚手的无异,即使停电了也能正常打击。
传统架子鼓就一个缺点,在没有良好吸音隔音的场所容易引起邻居投诉。
贺永安的邻居已经疯批了。
林春芳变身卧槽机。
贺永安吹了声口哨,让林春芳继续气氛组躁起来。
随便跟着林春芳手机里放的音乐来了段即兴solo。
贺永安敲下去后悔又兴奋。
这太他妈的符合摇滚精神了,躁动不安,野性释放。尘封的架子鼓重见天日那一刻蛋壳破碎,岩溶流淌。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被封闭的漆黑咸楼里,没有答案,因为敲下去那一刻就不必去思考,全在沸腾的鼓点里。
满地烟尘,他镲片鼓面上都是灰,眯着眼睛灰尘都往眼皮子底下钻。他扑面迎灰,鼓槌上还有条状的尘絮。
两人合作了半分钟。
旋即,对面四栋楼里几个阳台重新有人出来,举着电筒驻足观望。
一小段solo结束。
林春芳毫不吝惜尖叫和掌声。
她现在才明白贺永安说的气氛组,跟她不是一个重量级。在这样打工者云集的贫民窟海边旧楼里,在这样全民精神娱乐贫瘠的时期,在这样一片漆黑周遭尽是吐槽丧气的夜晚,她没想过能见到这样令她激动到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氛围。
她像演唱会上追星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地挥舞手电,捂着发烫的脸颊,“哥哥,encore!”
她其实不知道encore的拼写,但她就喜欢凑这种热闹,有时省城有演唱会她和吴康手头还算松快,就等快中场时候买黄牛砸手里低价出的票,知道这是喊返场再来一首的意思。
贺永安怂恿她,“还来吗?怕不怕噪音扰民被骂?”
她面色潮红,呼吸不匀,眼睛里星星亮,“就一首嘛?等管理处找上来,我们都结束了。”
贺永安轻敲军鼓,“点歌。”
林春芳没想到有人跟她一样疯批,她激动得直踮脚轻跳,“你会什么?”
贺永安笑,“我会的挺多,但你估计只知道beyond。”
“瞧不起人呀。”
林春芳还真的叫不出来beyond几首歌,更别说其他用架子鼓的。
她哼了一句调子,“原来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这是哪个?”
贺永安没说话,直接用节奏回答她了。
林春芳遗憾,“要是有个音响就好了。”
贺永安嗯一声,“你等会。”
过了会他从屋里捞了个类似卖菜用的喇叭。
林春芳都震惊了,“卧槽。”
这一晚上吃了太多的惊,难以表达,又一声卧槽。
这还是贺永安上回帮养殖户卖鱼时候,借的喇叭。录了音循环播放,后来一直忘记还人家。
估计是疫情里没人想起来用这玩意了。
贺永安也笑骂,“操,居然还有电。”
他踏响踩镲,手机里放着《光辉岁月》,通过卖菜的喇叭杂音乱糟糟的扩音播放出去。
他的架子鼓本来就不静音,用力敲击之下,都在喇叭的放大作用下像涟漪震荡扩散向整个咸楼。
或许是疫情严重压抑了人性。
与亲人隔绝的思念,封城封小区的,居家隔离之下的孤独,对疫情传播的惶恐,停电无所事事的无奈,生活来源的不确定,家家有本难念的心酸苦楚。
又或许是音乐打破距离无视阶级的渲染力,又或许是beyond歌曲振奋人心的力量。
无人辱骂。
咸楼一共八栋楼,两排楼体是面对面的。一首歌的时间,对面四座楼还留在咸楼过年的人几乎都出来的,
还有几个阳台上被林春芳气氛带动一起隔空蹦迪。
看不清楚脸,只能通过光影下疯狂甩动的头发分辨男女。
就连大过年有家不能回的居委会工作人员都跑到小区露天中间区域举起手电筒。
鼓声沸腾,手电霓虹,声嘶力竭,群魔乱舞。
都让他再来一首。
林春芳嗨得快不行了,甚至都快忘了她开着直播,弹幕里一片跟她一样的卧槽和666,她谢幕关掉。
咸楼抗疫众志成城群里微信点歌。
贺永安挑了会的又来了两首,拿喇叭说打扰大家了,收起架子鼓。
林春芳意犹未尽,恳求他继续,“这就收了啊?”
贺永安关掉喇叭跟她说,“两三首还行,还有老人小孩,你不怕楼下大妈找上门来?”
林春芳遗憾地噘嘴,“那好吧。”
她缓过来神,忘记两人还在热战,开了个话匣子似的喋喋不休问贺永安,他这是什么乐器?他为什么会玩这个?这个到底怎么玩的?
贺永安一个问题没答呢,对面6楼一直跟着蹦迪的女人双手窝成喇叭形状,声嘶力竭,大声喊楼。
“对面的帅哥,有没有对象?”
已经散了的围观群众去而复返。
有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嚎了一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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