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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阮斯然,你怕不怕被人爱。”
仿佛一声老旧火车的鸣笛,伴随着哐当哐当列车快速飞驰的声音,让他訇然立在原地。
阮斯然抬眸专注地看她。
澄亮的眼眸在光线照射下映出棕褐色的眼瞳,她说得认真又突兀。
「你怕不怕被爱。」
阮斯然脑海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被爱着就会感到开心的小动物而已。」
所以怕不拍被人爱这个问题,本身就只有一个答案。
众人不是怕被人爱,众人怕的是,那个人无法从始至终的爱自己。
所以在选择爱与不爱时,才会犹豫、才会考量、才会克制。
就像现在他的一样。
如同飞蛾扑火。
他是飞蛾,却不敢奋不顾身地扑向她这把烈火。
他看着她的亮得惊人的眸子,声音很轻,轻得不同于往日清冽的冰冷,更像深秋岌岌枯败的萎枝。
带着明知枯萎的宿命般仓惶,和不敢迎来冬季的垂死挣扎。
他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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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唯一没想到会得到他如此坦率的回答,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他。
他半屈着身体,仰头和自己对视,上身挺直,背光的原因,他的五官和发梢轮廓都有一层淡淡的光,反而眉眼因此模糊了一些,衬得那双清泠泠的眼,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听到自己的话,他有刹那的怔然,然后眉骨上抬了几分,湛黑的眼珠轻微转动,赵唯一感觉到他在很认真地看自己。
以至于眼珠都有了微小角度都偏差。
这样的他,多了对尘世的好奇,让赵唯一觉得,他的灵魂都鲜活了几度。
其实并不是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窝在房间画画的时候,就有了疑惑。
一笔一笔描摹他的时候,那种给人的疏离和无欲无求,让赵唯一认为,他太过不动声色不问世事了,以至于这个人把自己变成了高悬的神明。
可只做神明,会不会很辛苦。
神明又会不会渴望有所爱。
赵唯一俯视着他,眼里纯粹又带了怜惜,手轻轻抬起,放在他右额角的眉骨处,压着浓黑的剑眉,指腹感知到了独属毛发的粗粝。
这个举动让阮斯然猛地惊醒,如同做了一个梦,意外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他伸手握住她细白的手腕,缓缓起身,眉眼低垂,不去看赵唯一,声音冷淡又疏离地提醒她:
“腿没事的话,就走吧。”
犹如春梦一觉,醒来烟消云散。
赵唯一看着他的后背,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小声地说了一句:
“原来永远稳操胜券的人,也会害怕。”
阮斯然正在拾阶而上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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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的大门样式有些老旧,看得出来平日来这里的人不多,锁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阮斯然开锁的时候,眉头轻皱。
赵唯一知道他有洁癖,不喜欢沾这些,在他开完后,把纸巾递了过去。
阮斯然垂眼,看到纸巾覆上的修长指节,绕过她的指节,捏住一角,就拿了过去。
踏步进去的时候,低声道了句:“谢谢。”
档案室室内昏暗,左边墙面有几个通风口,扇叶时不时转动,把通过窗口的夕阳切割成转动的光块,投映到摆放齐列的层层书架上。
室内有一股空气长久不流通的沉腐气息,而且位置的原因,即使有几个通风口,仍旧是昏暗的。
阮斯然打开灯,室内瞬间一排亮光。
他看着赵唯一:“有你妈妈的具体信息,或者要查什么吗?学校档案室因为是纸质记录,每四年会整理记录一次,档案室只收录优秀学生的作品,虽然也会附带一些个别信息,但完整的可能还是教务处系统。”
赵唯一点点头,把妈妈的信息报了一遍,两个人久开始围绕年限和建筑系查找。
档案室的设置和图书馆有点类似,是按照年份和学院编码存档的,在学院那一排又回按照姓氏字母排序,方便查找归还。
每一届的专业优秀生久那么几个,建筑系和其他系别混在一起,两个人在一个书架前分开找。
赵唯一率先看到了建筑系的前缀,又根据字母,发现“z”字张姓在最上一层,她垫脚试了试,发现还是够不到。
转而在书架的横面扒着,探出个脑袋,对着正在认真查找的少年说:
“喂,我找到了,过来帮帮我。”
阮斯然动作停住,看了他一眼,然后慌乱转头,从另一侧绕过来了。
赵唯一站到书架前,垫脚往上指了下:“看见了吗?就是那个张朵颐,我妈妈的名字。”
阮斯然轻“嗯”一声,抬起胳膊就去拿。
他很高,高到几乎不用垫脚。一抬手就把自己垫脚都够不到的文件拿到了。
阮斯然把文件夹递了过去,是个厚厚的一册,远比其他人要厚上许多,赵唯一接过的时候没料到,不小心沉了一下,书册和身体都往下。
阮斯然手疾眼快,托了一把,手不小心覆在了她的手上。
两个人都猝不及防而又不约而同地愣住了,他们愣在原地对视了两秒。
阮斯然很快反应过来,垂眸把她拿的吃力的书册拿走。
赵唯一跟在他身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他刚刚覆盖住的位置。
他的手掌宽大,指骨修长,很容易就盖住自己的手,手不是想象中的冰,反而很热。
刚刚被不小心包住的时候,赵唯一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团热气围住,整个人从手背到脚底有因为触碰而有了心悸的电流。
刚刚的意外,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当作无事发生,就像刚刚在楼梯处地暧昧一般。
赵唯一之所以掩饰,是因为凡事有度,就算喜欢阮斯然也需要顾及对方的情绪,他现在显然不愿深究。
况且,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而至于阮斯然为什么介意?
赵唯一想,大概因为没有那么喜欢自己,觉得自己对他有点困扰吧。
*
两个人在档案室后排的小木桌前停下,刚好夕阳透过通风口把光洒了半面桌身。
阮斯然认真擦了桌身和文件袋,末了还特意铺了一层,才把文件袋打开,然后在旁边让了一步给赵唯一。
赵唯一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一张有序记录的文件,第一张是妈妈张朵颐的档案,附带了一寸照,她对着镜头笑得温柔。
赵唯一指着照片那,对阮斯然笑道:“你看,我是不是长得更像妈妈一些?”
说完,把那纸档案放到自己下巴低一些的位置,然后模仿着照片里的少女,对着眼前清隽的少年,盈盈一笑。
她依旧站在光里,唇角上翘弯处一个温柔的角度,左唇角有浅浅的梨涡浮现,眼睛亮晶晶的,发定有圈光晕。
“像不像?”看他看着自己不动声,赵唯一又问了一遍。
阮斯然把目光下移,放到了照片里的人上面,又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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