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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纸上的句子可真叫柳长妤徒生怨气,她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教会秦越来这么一套的?与她私下传礼不说,还夹了这么一张写了黏糊句子的纸张。

秦越那颗石头脑袋,是绝对想不出这点子的。莫非趁她不在这几日,秦越有了新欢?

不,不对。

这念头还未出一刻,便被打消了。有新欢也不至于传纸条到自己这儿,更何况柳长妤绝对信任那男人对自己的忠心。

她又琢磨了下,心道大抵是他哪个兄弟给他出的馊主意。唇边不禁多了笑声,她真难想象他人是如何劝说秦越做这等事来的。

她目光不动地盯了纸条半晌,柳长妤终于叹了口气,决定给他回信。秦越不是说自己不传信给他,又不肯主动去找他,都被这般抱怨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回个信吧。

“迎春,拿笔墨来。”

迎春应了一声,端来了狼毫与砚台。

柳长妤接过笔,刷刷地便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她这字写得飞快,也丑得惨不忍睹,柳长妤之字迹如薛彦南所说,是不得入目的那类,但她不去理睬了,只卷起来交给迎春,又吩咐她道:“你再跑一趟侧门,瞧瞧那送木盒而来的侍卫可还在。若在,便将纸交于他,若是不在,你便亲近去趟秦府交过去。”

“啊?奴婢去侧门找那侍卫?”迎春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可那侍卫这时候该是已经离开了吧?”

距离他将东西送到,都过了半个时辰有余了,迎春也不确定那人可否还在了。

柳长妤斜视道:“叫你去侧门,你便去。”

“是。”迎春不敢再多话,小跑着便出去了。

迎春原本以为郡主之命只是多此一举,叫她平白多跑一趟的。

谁知道等她到了侧门时,果真瞧见秦府的马车仍停靠在门口,那今早送来木盒的侍卫阿达便坐在车座之上,似乎正等候着她的到来。

迎春走近,张大嘴惊讶问道:“你为何还在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真的未曾离开,这着实令迎春感叹。

“我一直候在此处啊,就等着郡主派人前来呢。”阿达看见迎春跑来,大笑了一声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本以为我要空等一遭了呢,幸好你还来了。”

出府时,将军便吩咐他在侧门口候着,未等到郡主的人来,不可回府。他还只当是将军痴了心盼着郡主会再送来什么谢礼呢,放空了心在这门口候着,坐这等无用功。

等了半个时辰,却等到了迎春的折回。

“我也是听郡主吩咐而来的。”迎春心里可真觉得事情巧了,她将纸卷递给他道:“这是你们将军送与郡主的信,郡主嘱咐了,要亲自送到将军手上。”

“呃?”阿达愣住了,他才反应过来,为何将军要命他候在门外了,原来是将军送了信与郡主,便要等着郡主的回信了。

“好,那我收下了。”

待他接过后,迎春又认真叮嘱道:“你半途上可要多注意注意,这里头不但有你们将军亲笔字迹,还有我们郡主的。你该知道若叫旁人得去,会是什么后果。”

不光是将军痴心,连郡主亦是为情着了魔,即便是冒着私相授受之危,郡主也要将回个信。迎春算是彻底相信,这两个人早已暗通了情意,不然绝不会如此难耐。

阿达亦认真点头道:“放心吧,我阿达办事,绝对滴水不漏。”

迎春笑回,拜谢道:“那小女子便为郡主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兴许往后我们还会常见面的。”阿达扬笑后,便一跃而上了马车,他怀揣着纸卷,终于得已安心归府了。

阿达想着,就将军那一颗心每日往外扑的劲儿,怕是隔三差五的要来给郡主送信哟,到时该有的他忙了。

忙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可不就是郡主与将军,彼此传着情吗?阿达越笑越大,自得知自家主子已有了意中人,身为跟随多年的忠仆,心中亦是喜悦呀。

要知道将军府上下都盼着,能早日迎进女主人进门,等着日后小主子出世呢。

若非将军性子冷,不近女色,府内不会盼了这些年,都没盼进一位主母来。

现在可好了,将军有了心上人,且郡主亦是对将军有意,这好日子啊,怕是不远了。

阿达细想后,心情无比愉悦,他情绪高涨便大甩马鞭,驱马加快了回府的步子。

等阿达到府时,秦越正与常山郡王在书房议事。常山老郡王今日是有意来寻秦越的,他入秦府径直来了秦越的书房,支眼瞧看,便发觉秦越直盯着书桌上的一摊信纸,目光如呆滞般一眨不眨。

屋外不时有知了的鸣叫声,屋内又燥热难耐。秦越更是一阵心烦意乱,眉头皱得如结了个疙瘩。

“阿越,可是遇到了难事?”常山老郡王走了过来。

最近实非什么好日子,燕京城内气压低沉。因溧江血案未能有任何进展,崇安帝烧焦了脑袋,上早朝时,已是气急败坏地连惩了几名办案大员,朝堂之上,崇安帝皆未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外祖父,此事孙儿确实难明。”

秦越一见是老郡王来了,便起身迎他入了座,又拿起桌上信纸递给他看,说道:“其实是西边一事,孙儿已与刘贤写过书信,此前每月皆会回一封,外祖父,您看。”

他手指了指那几封书信,内容无外乎是西边军营状况为何的述写。除此之外,一切看似都是如常的。秦越又补道:“只是入了今年后,刘贤的回信再不那般频繁了。”

说着,他脚步在屋内来回踱着,似在焦虑,他心里头算道:“到如今已有三个月了,三个月未收到来信了。”

常山老郡王细细看过书信后,又放回桌上,“阿越,你不可焦躁,无论出何事,皆要沉下心来,冷静思索。你再仔细想想,西边可有出现过任何端倪?”

秦越不走动了,他站于原地只摇头道:“未曾。”

“那便是了。”常山老郡王摸着自己的胡子,沉思道。

“可眼下不一样。”秦越最不能够保证的,便是心中怀疑着日后恐有章公公的算计,会生什么事出来。因他人非在西边,许多事并不能亲自处理。

因此如今于秦越而言,得知西边状况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常山老郡王却反问,“眼下为何不一样了?”

秦越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说了。

“就因为三个月未收到来信?”常山老郡王稳了稳秦越的心。

“是,孙儿明白了。”秦越又坐回座椅里,他撑着下巴沉思。如今看来,即便未收到西边的来信,他可以如此以为,只要章晓一日还在病中,那么一日便不定会生事。

应是这样没错了。

秦越此前想得太多,脑袋疼痛,他便揉了揉额角,忽闻门外有侍卫敲门,他喊了声:“进来。”

那侍卫进屋后,便将一信封递给他,恭敬道:“将军,有您的信。”

“好,知道了。”

秦越接过定睛一看,信封上写着“林河来信”,林河城便是最西边的一座城池,秦越所领军队的驻扎地。

他目光闪烁,刚他与外祖父两人还谈及西边来信,这信件便就来了。秦越拆开信封,一瞧那字迹,便认出这乃是刘副将的书信。

待他迅速抽丨出信封,翻阅了一遍,便转手递给了常山老郡王,老郡王看完后展露了笑道:“如何,你终于能放下心了吧?”

“嗯,暂且先这样吧。”

秦越目光深沉,他心里正有着另有一番考量。他边思索着,边又提笔书写了一封信,将封口后递交给侍卫,嘱托道:“你将这信送与驿站,走快马,一定要快。”

“属下明白了。”

那侍卫飞奔而去了。常山老郡王看他背影却不明白,回头后便问:“阿越,你欲往林河城送信一封,这是?”可不是已经收到了信件了吗。

“还有一事不明,我传信给曹禾,请他早些回林河城。”秦越作解释道。

曹禾是秦越手下的另一副将,此时他人并不在林河城,而是受命去往别城办事去了。秦越放心不下,便想送信催促曹禾早日回林河城,按他吩咐办事。

他命令曹禾即刻折回林河城。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常山老郡王见到自己孙子自有计划,他感到无比欣慰,因此摸胡子笑道:“好,你自己有想法最好不过了。”孙子大了,许多事他早便撒手不管了。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令他不得不去关心。

溧江血案。

“阿越,今日上早朝时,陛下仍是那般?”说起这事,常山老郡王隐去了微笑,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印刻,在溧江血案之中死去的几位大人,都与他交好。

大燕朝堂一下失去了几位好官,他实在是太痛心了。这于官门是场灾难,于朝堂是场灾难,于大燕更是一场灾难。

那批歹人下手狠,一旦见着这几位大人,便毫不留情地一道毙命。这手法分明就让人觉着,这些狂徒就是打着血洗朝廷的目地来的。

常山老郡王一想到,那一日死伤无数的场面,他便浑身颤抖。天地以血红相连,连江水皆被染了片赤红,这场景应只是出现在战场里的,而它完全不该发生在燕京城内。

大燕城内,天子脚下发生了如此大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外祖父,陛下极其动怒。”秦越沉稳回道:“事情还未有任何进展。您知道那些刺客皆已被斩落,亦或服毒自尽,寻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想无论是谁都在着急。”

“只要有心办案,不可能毫无半点线索。”常山老郡王阴沉着脸,气氛极了,“这帮素来只会吃吃喝喝瞎混的老家伙,平日本就干不出什么正事。到这时候了,更是没见有半点长进,真该让他们尝尝血洒溧江的下场。”

常山老郡王骂得是朝堂里的,几位素爱拖泥带水办事又总好贪小便宜的大人们。

相较与死去的几位大人,这几位才真是该受受罪的。

也不知死去的几位大人后事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常山老郡王便问道:“阿越,陛下可有提那几位大人的后事呢?”

秦越摇了摇头。

他这意思表示——

常山老郡王想到某种可能,整张脸都黑了,气得他当即拍桌打碎了一只茶杯。

“皇上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臣民的?这让大臣们该如何寒心呐。”常山老郡王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秦越沉默了。

在溧江血案中,惨遭杀害的几位大人,崇安帝并未向几府以示安恤,甚至在朝中几位大人办案无果的情况,发怒撤了那几人的权,暂终止了查案。

在今早上早朝时,秦越听到这话,无不是愤慨的,可他身为大燕臣子,皇权在上,他又能做什么?

崇安帝下了朝便去询问章公公的安危了,半点不愿搭理朝臣。这件事更为令秦越寒心,于是他如实回老郡王道:“皇上一心关照着因他而受伤的章公公,恐是无暇理睬其他。”

“糊涂,简直是糊涂!”常山老郡王这次脸色都涨红了,他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皇上又不是老眼昏花了,怎生如此糊涂!区区一介宦官罢了,护着皇上死了那便死了。”

秦越成心又补道:“可皇上呢,外祖父,皇上命吴大人为其看诊,甚至您可知,章公公眼下可就住在陛下的兴庆宫偏殿。您说说这……”

崇安帝对于章公公,简直如吃了迷魂汤,待他如亲生兄弟一般了。早前章公公便得崇安帝的偏心,仗着陛下恩宠,在宫中无人敢轻易得罪于他。

而章公公经这般救了崇安帝一命后,秦越坚信,日后崇安帝对其更是宠信不疑。

那章公公对大燕朝堂的图谋,以及他心中的算计,即便是秦越亲口与崇安帝说了,秦越想来,陛下也断不会相信。

秦越暗定决心,待查出了章晓其人真正的野心,他也不打算告知崇安帝了。在这时间,他只想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如此简单的心愿而已。

“呵,皇上此举必然会伤了众臣之心,我是从未料到过今日的局面,若是当年……”常山老郡王沉着眼,这一下就未再接口了,他似因回忆而清谈气,缓缓而道:“若是当年,他早日回了京便好了。”

“您是说北戎王?”秦越只一刹就猜想到了一人,那便是北戎王。

“不错,是他。”

北戎王乃是仅存的一位,有着直系皇室血脉的亲王。

他原为崇安帝的皇兄,当年的四皇子。在当年燕京大乱时,太后趁机推了崇安帝上位,那时北戎王仍奉了皇命在外镇守边疆,未能赶回京城见到先帝最后一面。

待燕京乱都乱过了,在边疆之地的北戎王才知晓了京城发生的大事。再等他匆忙赶回来时,崇安帝已经登上大宝了。

常山老郡王记得很清楚,北戎王入宫得知崇安帝荣登新帝之后,他便第一个跪拜,高呼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表其心。

也是因此,崇安帝赐封他为北戎王,又赐其封地,并下了圣旨,将北戎王就此困于封地之内。

想起这事,常山老郡王就不免一顿暗叹,他冷哼道:“若是北戎王早几日回京,哼,便是他登基为帝,哪里还有崇安帝登大宝,做出日后这等由得一个宦官胡来的事儿!”

谈议当今圣上不该上位,这话就极其大逆不道了。然秦越并未反驳一句,他只淡淡提道:“外祖父,北戎王并无心称帝。”

若北戎王真有意,他在封地那边早圈地为王,领着兵马打进燕京来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安安分分的待在封地,不生任何事的。

“是啊,他无心称帝。”常山老郡王喟然长叹。他的愤慨,权当是胡诌乱言了。

室内氛围骤然变为沉寂,然这片沉寂未能持续太久,便被从汾阳王府而归的阿达打破了。阿达一脸喜气地走进屋,径直向秦越走去,边小心递来纸条道:“将军,是您要的东西,属下给您带回来了。”

“呈于我。”

秦越一听是柳长妤回的信,丢开了笔径直取走了纸卷。他更是等不及一刻,当即就打开了想看看柳长妤究竟回了自己何话。

他一双眼刚扫在纸上,唇边笑意还未挂起来呢,便凝住了。

在秦越有力的字迹下方,只见多了一行张牙舞爪的小字,上头写着“子佩系于你身,本郡主这儿无处可寻。”

读了她话,秦越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这是嫌他多话了吗?

秦越不明了柳长妤的用意,他只想起那日与林正卿吃酒时,林正卿念叨着什么“姑娘家都好听些情话,你说些卿卿我心爱之,那保管羞得满脸通红,只嚷着你讨厌了。”

就是这样,秦越才起心写了这么黏糊一句送给柳长妤的。

只想看看柳长妤可会回他任何娇软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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