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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梦做得香甜,醒来已是夜半时分,钟凌自觉精神好上不少,正打算起身修炼,突然听得床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不由低声喝道:“什么人!”
颜怀舟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床后响起:“是我。”
他居然漏夜从密道里偷偷溜了回来。钟凌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见他探出了脑袋,半是惊喜半是气恼:“你怎么又回来了?”
颜怀舟倒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绕到床前嘟囔道:“阿凌,我现在正是无处可去,不来寻你还去寻哪个!难道你忍心看我露宿在外吗?”
他说着,蹬掉靴子,径自爬上床来,还推搡钟凌道:“快让个位子,我也好躺上一躺。”
钟凌被他这般放肆的举动惊了一跳,愠怒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下去!”
颜怀舟大奇:“我这样子怎么就不成体统了。远的不说,前些天你不就如现在这般跟我同床共枕么?”他拉长了声音,“哦——对了,我怎么迷迷糊糊的记得,那时你还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来着……”
钟凌忍无可忍,简直想再踹他一脚,颜怀舟不等他着恼,马上躺倒在床上可怜道:“阿凌,川泽追了我老远,我好不容易才能把他甩开回来找你,这会儿累都累死了。你就行行好,让我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总之钟凌没办法再赶他,压着胸中的躁乱瓮声瓮气道:“那你歇着吧,我要去修炼了,不在这里扰你。”
颜怀舟怎么肯放他走,历经了瑶台幻境一事,他多少也能窥探出钟凌对他的心意,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长长的手臂里将人圈回了原处:“不行,你要在这里,我才能睡得着。”
钟凌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身体都僵硬得不会动弹了。他努力不去注意自己狂乱的心跳,色厉内荏道:“我现在不想睡!”
颜怀舟充耳未闻,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只十分可怜地望着他,仿佛钟凌不肯答应,就是给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折腾了好一会儿,钟凌见甩不开他,终于勉强妥协,只任由他抱着,打算等他睡着了再偷偷溜下床去。
但颜怀舟平稳地呼吸声就像是催眠曲一般,不多时,他的眼皮也止不住地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竟再次入梦了。
半梦半醒之间,颜怀舟好像紧紧地贴了上来,将他缠得更牢了。
钟凌迷迷糊糊地想,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就推开他——
可等他睁开眼睛时,却是日上三杆,天光大亮。
钟凌讶异自己为何会这般不警醒,连颜怀舟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全然不知。
他愣愣地看着枕上那两处陷下去的痕迹,脸上也渐渐泛起一丝薄红。
此后,颜怀舟夜夜都溜来与他“同床共枕”,搅得钟凌不胜其扰,却又每每都与他一起沉沉入睡。
颜怀舟自然觉得这样的神仙日子再好不过,可惜没过多久,钟凌就对自己接连难以自控的懈怠忍无可忍,任凭他如何装腔作势地使出浑身解数耍赖,都坚决不肯同他一起睡觉了。
他只能托腮看着钟凌又开始日复一日、不分昼夜地刻苦修行,无数次地仰天悲叹。
到了临行的前一晚,钟景明才终于派人将钟凌叫了过去。
颜怀舟在房中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见他回来,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父亲是不是又托付给你了一大堆事情?”
钟凌接过他递来的一盏清茶,忧虑道:“如果不是听父亲说起,我竟全然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北荒妖族的入口遍寻不得,转运阁又不知所踪,无论是仙门修士,还是魔界的魔修,都没有地方能出了这口恶气。”
他将茶盏又放回了案几上:“所以,他们便都在不约而同地大肆搜寻虐杀遗留在外的无辜妖族。可笑的是,此事不仅无人阻止,还一片赞同喝彩之声,实在是极为不妥。”
颜怀舟满不在乎地嗤道:“你又来了,这有什么不妥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妖族设下聚灵山的陷阱之时,可没想过什么无不无辜。”
钟凌却十分坚持:“生灵共存于世间,又有哪里不同?你还可记得,那红狐狸与云极都曾经说过,如今只不过是到了该清算的时候——如果真有不共戴天的血债,又何尝不是千百年间一粒粒埋下的种子。这般屠杀无辜,终归有违正道。”
他知道颜怀舟总也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顿了顿,复又抿唇苦笑:“你肯定觉得我又在多管闲事。可我的心愿…也只不过是希望三界都能安稳太平一些罢了。”
颜怀舟目不转睛地盯着钟凌,听到这里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故意引导着他道:“好了好了,我早就明白阿凌的心愿都关乎着苍生正道。可是阿凌,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钟凌下意识地接口:“是什么?”
颜怀舟见他果然上当,不由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抚在他的额心:“我的心愿就是——你永远都不要再皱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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