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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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瞳孔黑黑地看着曲寒霄,似乎很是惊讶。而林阿婉也不由抬头看着这努戈人，她也一直觉得此人莫名有些熟悉。

那人摇了摇头道：“大将军，您大婚之时,是我们第一次碰面。我是为了林耀宗而来，如今我的话和东西都带到了。夫人若还是不信我,打开那包袱看看便知道了。”

林阿婉只觉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她依然不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死了,可是他说的合情合理，她本能地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么？

曲寒霄凝视着他,此人缓缓道：“大将军，我此来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尊夫人从小孤苦，请大将军日后多多看顾她。”

林阿婉和曲寒霄都不由愣了，他的话说得挺真诚,似乎是在代替林耀宗托孤。

这努戈人接着道：“还请大将军放了我吧。如今我家耀星王已经与大承皇帝合作了。大将军我们合该同舟共济。”

曲寒霄盯着他,看他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什么同舟共济,他和耀星王每天为了进军努戈的事儿，吵得脸红脖子粗。

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最近曲寒霄嫌跟他扯皮麻烦,叫了白参军来。两人每天都笑嘻嘻地互打机锋,进展比他还慢。皇帝颇为焦急，催了好几次了。

努戈王子们还在草原上打个不停，看上去几年之内都分不出胜负。

此时正是大承休养生息的时候。当初自己率龙虎军出征之时，皇帝不曾全力支持，让他在这一仗中拼光了龙虎军的家底,自己也险些丧命。现在皇帝急切起来了。

他可没有财力再拼第二次了。

倒是佩锋和皇帝都想迅速达成协议,立刻就出兵，只是自己为何要如他们的愿？

他凝视着此人，冷冷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要查证你说的是否属实。再做定夺。”

那人的眼神一闪，却道：“秋高马肥之时，是努戈人攻击大承的好时机。”

曲寒霄猛然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面色依然不动，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缩。

他握住了铁栏杆道：“大将军，今日我是您的阶下囚，有求于您，我们可以再谈谈。”

曲寒霄没想到他这是要跟自己做交易？此人倒是很狡诈，但有何不可？

他回身搂住了小娇妻，并不多看他一眼，便走出了地牢。

那人亦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地牢落锁，沉寂一片。一点烛影摇动，更增凄凉。

过了没多久，只听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给他看伤了，牢头开开门。”

那努戈人坐在稻草中，闻言心中一动。来的人正是高未明，他身边跟着一个药童。

高未明来到了那栅栏前，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又看他已经自己撕了衣物裹伤，他隔空扔进去了一个小药丸。

那人伸手接住，高未明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那人软倒了，他才叫人打开牢房门。

那人靠在壁上，问道：“药丸有毒？我摸一摸就昏迷了？”

高未明摇头：“不是，是我主子的暗器上有两种毒，一种限制武功，一种限制行动。我约摸那限制行动的毒，现在也该起作用了。”

“那你给我的药丸？”

“药丸是让你补血的啊，你不吃吗？”

“现在我动不了了，也吃不了，大夫你给我吃吧。”

高未明示意药童喂他，看着这镇定自若的努戈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我们这段时间，要常见面了。”

说着他开始给这人处理伤口。

这努戈人叹道：“大将军问什么，我能说的一定会说。真不必动刑。我年纪大了，是个最识时务的人，能屈能伸，决不倔强。”

高未明手脚十分麻利，已经给他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道：“那就好。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大将军。”

那人眼中露出满意的光芒，道：“有劳了。”

高未明从牢里出来，就来到了这地牢旁边的一座小院里。

院中曲寒霄正在喝茶。众人都在。

曲寒霄见高未明进来，就问道：“如何？”

高未明神色十分严肃：“您的疑虑，是真的。我已经查勘过了。但是按您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

曲寒霄的目光一沉。方才他陪着小娇妻回去寻找那人丢下的包袱。

打开包袱来，里面除了几件破旧的衣物之外，就是一套刻皮影的工具，十分齐全，但并不名贵。那皮影匣子底下还垫着几个十分精美的皮影人偶。

当时阿婉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她父亲的手笔。那些皮影是跑龙套的宫女太监，跟她手里的那只赵武小影偶，做工材料技法都一模一样。

曲寒霄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几个皮影影偶，他亦不由眸中更黑了。

他问高未明：“他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高未明想了想道：“他伤得不重，您也避开了他的要害。以他的武功，至多十天左右吧。只是大将军，那地牢怕是关不住他。”

曲寒霄冷冷道：“自然是关不住了。”

高未明更加惊讶地看着自己主子。

像这人这般的高手，其实十分危险。如今好不容易擒到了，要么给他喂上控制的药物，要么就直接穿了他的琵琶骨，挑断经脉，这才算保险。

就这么扔到都是普通士兵看守的地牢，那精钢栅栏，根本拦不住他。大将军为何对此人如此优容。

却见曲寒霄脸色沉沉，他转头对他的暗卫头领秦潜龙，冷冷道：“不必拷问他。先照他说的，飞鸽传信给努戈那边的精锐。让他们小心查证。一定要小心，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秦潜龙立时领命而去。

高未明则看着大将军，不由问道：“大将军，您有什么打算？”

曲寒霄冷冷道：“我要看看佩锋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二天他去兵部的时候，果然佩锋已经在官署之中等他了。他一脸阴沉，一看到他进来就怒道：“曲大将军，你为什么捉了我的军师？”

曲寒霄紧紧盯着他：“军师？我不曾见过你的军师。倒是昨天半夜有个努戈人意图刺杀我，被我捉住了。”

佩锋亦紧紧盯着他：“你杀了他？”

曲寒霄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中一沉道：“杀了又如何？你们的努戈刺客在我面前，向来没法活着离开。你不会没听过吧？”

曲寒霄带着的亲兵们哄笑起来，数雷小青笑得大声。

兵部的同仁们听到从他的房间中传出来的声音，亦觉得头皮发麻。新一天的争吵又开始了。

佩锋看着曲寒霄，脸色铁青，却也忽然笑道：“你若杀了，不会这般说。那就将他放了吧。他是我的左膀右臂，离了他，我连理文书的人都没有了。喔，对，他也是在大承度过了青年时代，很熟悉大承。”

雷小青不由怒了：“叛徒！”

曲寒霄深黑的眼睛凝视着他道：“那他是努戈人，还是大承人？”

佩锋亦眼神一动：“他没有跟你说吗？”

白参军道：“他偷袭大将军，被大将军打成了重伤。”

佩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他会死吗？若是你们大承治不好他，把他交给我！他是努戈武士，死了我也要带着他的骨灰还乡，洒在我努戈草原上！”

曲寒霄看着佩锋那慷慨激昂的模样，心中却不由冷笑。

白参军道：“耀星王放心，他一时死不了。但是也挪动不得，得在我们大将军府多将养几日。”

这次轮到佩锋脸色一沉了。而曲寒霄已经明白了佩锋果然跟那军师面和心不和。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留下了那人？那人不是才投靠了他吗？会知道他什么把柄？还是以前的事情？毕竟那人不是说他在努戈王庭待过吗？

曲寒霄冷冷道：“你与白参军继续讨论昨天进军的事情吧。我今日有事，一会儿就告假了。”

佩锋怒了道：“大将军，不要让我去皇帝面前请求他老人家裁决！”

曲寒霄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都懒得与他多言。

只听白参军道：“皇上说了，没有讨论出个章程之前，不要去打扰他。耀星王前面给皇上递的折子，不是都被驳回了么？”

曲寒霄出了兵部，就回府，一进门他就问：“夫人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大门口停着的马车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车帘，露出了林阿婉娇艳的容颜：“夫君，我刚刚出来。”

曲寒霄上前与她同车，道：“走吧。”

两人一路穿过京城，出西门，将车子停在了路口旁。

落叶潇潇，天气已经有些寒冷。等了不一会儿，就见大路上车轮滚滚，来了一对车队。林阿婉看到那车马，就激动起来，下了马车。

曲寒霄理了理她的斗篷，给她裹紧一些：“颠簸了一路，肚子如何？”

她月信今日正多，手中揣着梅花香篆手炉，听到夫君的关怀，她不由脸一红，小声道：“尚可。”

曲寒霄仔细看她的神色，今日她擦了胭脂出门。可以说她是为了体面一些，也可以说她在掩盖她身子的不适。

他伸臂就将她搂进了怀中，手掌抚上她的肚腹，为她度了真气。

林阿婉不由脸一红，却觉热流涌入小腹经脉，那沉甸甸的下坠感瞬时没有了。她迟疑了一瞬，没有推开他的手。

“阿婉！”她听到前面的车马上有人喊她。她立时推了推丈夫，曲寒霄松开了手。

林阿婉看到那马车的车帘子撩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熟悉的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