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玉如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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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升起烛火。看来已经时辰已经入了夜。床榻边上两个身影模模糊糊，一点点渐渐清晰了起来。

长卿凑来她枕边，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啊？”

德玉眨了眨眼,试探着动了动左边肩头,虽是没那么疼了,却也还有些不大利落。

“别动。”凌墨凑了过来,“太医说,这几日都不好承力，最好安静休养。”

德玉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自己仍是在驸马的帐子里的，却不见了杜玉恒。

却听凌墨道，“你寻什么？杜家的人都领罚去了。”

“罚？”德玉警醒起来,双手拉起他的袖口来,“陛下罚他们什么了？”

“说好了不许动！”凌墨扶着她手臂放回去床上,方道，“朕念着那冲撞你的婢子生得确有几分像长卿,便就将人罚入度月庵,侍奉史太皇太妃修行去了。她是慎国公庶女的婢子,慎国公自领了子女回去，家法教诲，自得给皇家一个交代。”

德玉记得那史太皇太妃,是皇祖父的妃子,如今年过耄耋,身体依然康健，自打皇祖父去后，便一直在那度月庵里修行。莫说皇祖父还在的时候,其为人便乖张通达得很，听闻如今年岁大了，更是过得如同孩提，越发的生了佛根灵性。菀沁这么一去，看似年岁轻轻遁入空门，想来也能跟那史太皇太妃好生修习，不定能度她一番顿悟也好。

却听得凌墨又问，“想什么？可是还想着驸马？”

“我才不想他。”德玉念起方才那些杜玉恒说过那些话，“无情之至，可恨之极。”

“哦？”凌墨自拿出几分皇威道，“那孤便以欺辱皇家之罪，杖责他八十，贬为庶民。”

一旁长卿听得都吓了一惊，忙去拉了拉凌墨衣袖。凌墨自收了收自己手臂，“朕再另为你指一个驸马。”

德玉忽觉进退两难，如今这事情让皇家知道了，国公府上怕是要因此受得牵连，她却觉着家中长辈都是好的，这般待他们定是不公。“德玉嫁过去方才两月，便就不必牵连其他人了陛下。德玉只与驸马将话说清楚，莫伤了陛下和重臣之间的情分。”

凌墨这才叹了声气，“你若能如此想着，便是最好了。”说罢，又看向一旁长卿。

长卿抿了抿唇，拉起德玉手来，“那我和陛下便先走了，驸马在帐子外头候着已经整晚了。”

德玉听得，望了望帐子外头的方向，自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便见得帝后一同起身，嘱咐了她好生休养，方出去了帐子外去。

帐帘还未放下多久，便又被人撂了起来。杜玉恒行了进来，望向床榻上的德玉到底是精神了几分，杜玉恒方垂眸下去与她作了礼。“公主醒了。”

德玉没答话，将脸别回去了床里。脚步声渐近，那人似是在她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她不见他，肩头的被子却被他再提了提。

“公主说要和离，可是真心话？”

德玉咬了咬唇，没回脸没看他，“真心话。”

身后的声音顿了顿，半晌方道，“看来公主真是不想要玉恒了。”

德玉莫名地鼻子里酸了一下，他倒是先来卖惨了。“不要了。”

身后的人却问起：“玉恒，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了？若是因得菀沁，方才当着父亲面前，她便全招了，是张姨娘与她寻来那身骑射服，扮作公主模样。那日灯火不明，玉恒方将她认成了公主。这事情，陛下方才已经将人罚了。想必公主也已经知道了。”

德玉听他这般好声好气解释，心气儿平复了些许。那日桂嬷嬷便提起来过，菀沁那日夜里穿着骑装，驸马该是认错了人。德玉这才回脸来问他，“那、那你们那晚上可做过什么了？”

烛火昏黄，德玉只见驸马面庞十分温和，见她愿意看他，嘴角竟是还笑了一笑，“公主与我都做过什么？玉恒可有僭越过？”

也是，杜玉恒这闷葫芦瓜子，踢一下动一下，相处两月，那日皇宴才牵了牵了回她的手。“那也不定，人家比我会勾人。”

杜玉恒无奈笑着，寻着被褥下头去牵起她的手来，“我与她什么也没做，不过是这样。”

“那也是很亲密了！”德玉正挣脱开去，他却死死拽住了不让，她方看向别处淡然道，“我自也不是那么小气的。只是你的妾室得我来挑选，这是正妻之责，那般心术不正的人，留着你身边便是隐患。我如何放心？”

杜玉恒却听出几分蹊跷，“所以，公主该是不必与玉恒和离了？”

“咳咳…”德玉收了收手回来，双手交叠，目光直直看着帐顶，躺得端端正正，“驸马也未曾酿成大错，不过是受人陷害了。那罪魁祸首都被罚入了空门，日后我们好好相处便是了。”

德玉说完，正去看看他的脸色，却见那人面色温温和和，如同方才进来的时候并无两样，见她望过来，还对她笑了笑。

杜玉恒自伸手去抚了抚她侧脸，“好了，公主既是解了心结，便早些歇息。臣请了陛下，明日便带公主先行回府养伤。”

“我们明日便走了？”

“那的玉柔她们呢？”

杜玉恒起了身，去吹熄了烛火。“玉宁被父亲罚了禁足，明日与我们一起走。玉柔该再多呆两日。”

德玉见他凑来床前，便要来抱自己，“做、做什么？”

“这是臣的帐子，臣自是要睡觉了。”他声音里却几分在笑，“公主不习惯的话，臣先送公主回皇家营帐歇息也好。”

“不、不必了。”德玉只道，“那你轻点儿抱，我手还疼着。”

他没答话，动作却是极轻的，将她挪去了床里头一些，方自己宽衣取袜，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又拉了她半边被褥去盖。

德玉自觉着安稳几分，方要合眼睡了。却听得他翻了个身，侧躺过来看着自己。她几分警醒，“怎、怎么了？”

杜玉恒问道，“若真是和离了，公主可有想嫁的人？”

德玉心口上似是被什么锤了一下，便就这他这话咳嗽起来。杜玉恒见她身子不爽，撑起半边身子来探了探，“是哪里不适，可要宣太医来？”

德玉摆了摆手，推挡开来：“咳咳，大概，太医来了也无用。”她这可不是被他气的…

杜玉恒听得不甚明了，也不肯躺下。

德玉抬眸望了他一眼，干脆试探道，“若真和离了，程大将军倒是不错的。一身的战功，且家中还尚无妻妾，父母都不在了，也是个可怜的人。我若怜他，他该也能好好护我。”她说完了，方问杜玉恒，“你觉得呢？”

杜玉恒闷声不响躺了回去，“公主还有个退路，也好。”说完，便再无话了。

德玉只觉着不对劲，侧脸看了看他，却见他已经合了眼，似是睡着了。她故意气他，他竟还睡得着…德玉伸手去寻了寻他的手掌。“驸马，你可是生气了？”

却听他微微开了口：“臣，不敢…”

德玉见他还闷闷的，又道：“我若真改嫁了程将军，驸马也会另娶他人的。总不能让国公府的爵位空着，得有人后续香火的。”

旁边的人未曾答话，似真是睡熟了。德玉这才心中打顿儿，莫非方才那些话真是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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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回京的马车便早早备好了。德玉梳洗好了，便被杜玉恒扶着从帐子里出来，桂嬷嬷领着一行婢子跟着二人后头。行来马车旁，却见杜玉柔也早候着这处儿了。

见得德玉来了，杜玉柔忙来扶着人，“你可好些了？昨日皇后娘娘在你帐子里大半天的，我便也不好进去看你。”

德玉笑着答话，“只是还有些不大利落的，疼是不疼了。”

杜玉柔这才放心了几分，方将人交还给了杜玉恒，“便都交给阿兄了，可得待人家好些，莫再较劲儿了。”

杜玉恒无奈笑了笑，“我怎还敢有那胆量？”说罢，便扶着德玉上了马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