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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鸿见罢了女帝,领命之后便抓紧了时间,眼见着这两日朝廷便能整军待发,长公主府内有人愈发坐卧难安。
按照原本的计划,突厥不出三日便能攻破凉州,可如今战况竟胶着住了,凉州城虽缺了粮草,却有不知何时翻出的火炮,突厥骑兵再是骁勇,也不能突破火炮的重围闯进凉州城去。这一来二往的,朝廷发的援兵便要从后头将其包抄。
庆明这两日急躁得连嘴角都生了燎泡,怒气冲冲地对冯汜说,“听说陛下要派徐清鸿做元帅,这……一个无甚资历的黄毛小儿,如何能担此重任!苏凝绿她居然还说要亲征……真是胡闹!她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子,便是上天眷顾之人吗?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天子?她这是不要命了?”
冯汜温和地安抚她,“殿下莫要动怒,太医说了,动怒恐伤了胎儿元气。”
庆明暴躁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瞧着他说,“这会儿了,你怎么还不记挂着战事,倒记挂这些东西。”
其实这是死鸭子嘴硬。
庆明长公主这一辈子,不缺男人,也不缺权势,唯独欠缺的是亲情。她生母早逝,先帝对除了苏凝绿外的儿女皆是凉薄,庆明的幼年时期最欠缺的便是来自亲人的关怀。
如今这孩子来得不巧,叫她心力交瘁,可就是这样,她也没办法生出半分埋怨来。
她叹了口气,情绪倒是当真被安抚了几分,想来也知道,苏凝绿如今是铁了心要对付她,她再如何忧心战局,只怕都不能改变分毫。
冯汜跪坐在她身前,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含笑说,“殿下难道不是如此?如今我们身在京城,又被严加看管,殿下也能少操心些河西之事,多担心担心肚子里的小殿下罢。”
庆明苦笑道:“我却只怕,待孩子出生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他,这番苏凝绿来势汹汹,唉,我这位置已是坐不住了。”
“难道还会短了他吃喝不成,”冯汜却笑了,说,“总归是皇族的孩子,若殿下此后要留在京中,叫他生长在上京繁华中,也未必是坏事。”
庆明怔了怔。
这又何尝不是她午夜梦回,魂牵梦萦之事?
五花马,千金裘,这样的人间安乐天下太平,又岂是在河西吃沙子能抵得过的。
她原来虽是个巾帼女将军,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却也甚爱红妆。其实被分到河西的时候,她也是满怀的怨念不甘。
她曾经那样喜爱上京繁华,如今当真置身此间,甚至无需再离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
见她被安抚住了,冯汜垂下了眼,神情幽微,全无方才对着她的柔情蜜意。
他见时机成熟,便主动道:“我陪殿下出去走走罢。”
庆明如今名为修养,实则是被软禁在府中,原也懒得动弹,如今听冯汜说了一番话便也意动,叫人同禁军交涉了一番,便带着帷帽,同冯汜在几个小厮丫鬟的陪伴下到了西市玩耍。
冯汜借口说下车替她买芙蓉糕去,庆明含笑应了,见他才走出几步,忽然没忍住,倚着帘子同他道:“冯郎,我有些后悔。”
冯汜步子一顿,并未转头。
庆明道:“我这些日子,都睡不安稳,我很担忧崔平。待得你回来,便随我去宫中一趟吧,我去为他求求情,你……你会陪我吗?”
冯汜转身,瞧着她,忽然问,“殿下既然心中待他有情,当日又为什么要推出他去?”
庆明脸色一白,半晌苍白无力地道:“我……我担心那火烧到你身上。谢淮瞧着对你不太待见,若是你被推出去,只怕下场会更糟糕。你不必担心,我心里头现在只你一个……”
冯汜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要紧,”他微笑着瞧着庆明,声音却发冷,“您若想去,我便陪您去。”
庆明松了一口气,坐回了马车之中。
冯汜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背过身的时候,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那是方才宫中特地为了安抚庆明长公主而传出来的密信,里头对于此番军队的布置说得一清二楚。
冯汜并不觉得这会有假,先头几回他间接传出去的消息,都让突厥大获全胜,而今已是背水一战,若处理得当,这被朝廷派出的增援大军,乃同女帝本人,都会是瓮中之鳖。
而他,也终究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
庆明同冯汜的马车一出府,苏凝绿便立时得了消息。
她匆匆召人,想了想又道:“把消息传给崔平,叫他火速赶去。”
谢淮瞧着她兴致勃勃,便也不劝,只是道:“您早知他们会出府?”
“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我的耳目,连一只雀儿都飞不进去,”苏凝绿含笑说,“那细作若要传出消息去,便只能出府。”
谢淮道:“您早知细作是冯汜?”
“比你想象得还要早些,”苏凝绿淡淡说,“不过由着他多蹦跶一些时日,才方便我收网。庆明眼睛和脑子都是摆设,只可惜对他当真有些真心,叫崔平略略看顾,也省得出岔子。”
谢淮习惯了她的作风,见她风风火火要出门,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后头。
那头,冯汜走入了糕点铺子,却并未立时出来,而是从糕点铺的后门又绕去了一侧一个瞧着门庭冷落的首饰铺子。
他寻了掌柜,微笑道:“先头叫打的簪子,可做成了吗?”
掌柜熟稔地道:“正好了,只等郎君来取呢。”
冯汜便把银票递出,掌柜的伸手接了,捏了捏,察觉了里头的东西,正要说些什么,外头突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冯汜猛地抽手,刚要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惊怒交加,看向那慈眉善目的掌柜,“你——”
掌柜未曾开口,只是恭恭敬敬地将方才收到的信件双手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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