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岂会生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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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和中原的风俗极是不同,汉人的新年在乌环人这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几天。临近年末，大虞那边已经人人在准备年节所需了，乌环却没有任何节日的气氛。

不过磐石城中有使团暂住,使团的这片区域便是张灯结彩,布置得喜庆非凡。

除夕当日，瑟珠还在塔吉的陪同下去给使团众人送了些年礼，以表示对这半年辛苦的感谢。

使团区域鞭炮喧天,烟火璀璨,城中不少乌环百姓都被这边的欢闹吸引,纷纷议论。好热闹些的,便直接进到使团众人之间来,给人唱歌表演。

李长明看那边几个使团官员被乌环人围着祝贺，拉着跳舞，个个都被磐石城百姓这热情弄得有些无措,不禁大笑。

“你们这些人……好像跟谁都很熟样。”李长明说着，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塔吉。

塔吉调侃道：“我们草原的子民,当然热情奔放。哪像你们,个个斯斯文文,干点什么事都拐弯抹角。”

李长明白他眼：“把脸皮厚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都跟你样，脸皮那么薄,那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互相看着不说话么……”塔吉揽住他肩膀,笑道,“脸皮厚好啊,我就敢随时随地对你动手动脚。”

“你……”李长明瞪他眼,“差不多行了，这不是房里。”

塔吉弯眸笑笑，道：“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李长明道：“什么？”

塔吉从腰带上挂的小皮袋子里拿出串红绳拴好的铜钱来：“给你，压岁钱。”

李长明怔了怔，道：“压岁钱是给小孩和老人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这个？”

塔吉笑道：“管那么多干嘛，乌环这又不用大虞的铜钱，我可是找你们的换了好久呢。”

想想塔吉为了换钱，个个逮汉人密谋的样子，李长明不禁低眸笑。

收下他给的压岁钱，便很大方地回他个亲吻。嘴唇在他脸上轻轻触碰完，李长明才想起自己身处在大庭广众之下，顿时慌乱无比。

可看周围之人，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哪里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立即又安心了。

轻轻咳了声，掩过自己那没必要的尴尬，李长明问道：“都过年了……塔吉，乌由湖的冰什么时候才化？”

塔吉道：“乌由湖不结冰的。”

李长明惊讶道：“怎么可能？”

乌环那么冷，湖泊怎么可能不结冰？

塔吉解释道：“那附近地热很多，乌由湖不结冰。冬天雾气弥漫，要是天气好，太阳照，雾气都是彩色的。”

李长明顿时开心起来，主动回抱住他，撒娇般：“上元节带我去好不好！”

塔吉叹气道：“要是风雪不大，当然可以……但是乌环的天……你知道，冬天太容易遇上风暴了，会很危险。”

李长明朝他露出笑脸：“没事，要是去不了，那就以后去。”

塔吉抱紧他些，心里暗暗祈祷今年天气能好些，少点风暴。他可不想让李长明失落。

那边又有人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突然的巨响把李长明给吓得激灵。

塔吉就去捂他耳朵，他面上红，把人手拉开：“我不怕这个！”

塔吉却跟膏药似的就贴他耳朵上不动，道：“你耳根多凉，我给你暖暖。”

李长明轻轻哼，倒也由他去了。

城中烟花盛放，城外的人也能看见。

长孙澈也在毡房里收到了李长明的礼物，只秀气的荷包。

当年在玉京，小魏王逢年过节也会送自己礼物，从手串到荷包，都是些能挂在身上的……小魏王希望送的礼物自己能够带在身上，但那时自己很少用这些东西。嘴上说着是因为珍视不舍得用，所以把他送的礼物都好好收藏了起来。实际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想沾上仇人的东西……那时的心态就是如此了。

除此外，还有年盘，酒肉菜肴份量很少，只人的份，但共有八道菜，算得上丰盛了。

李长明那么有心，他自然心中温暖。即便是在毡房中过除夕，只能听外面众人欢笑，他也不觉得自己这里太冷清凄惨。

新年头几天热闹，每天都有要做的事，要直持续到十五上元。除夕初过，使团的人又开始为上元这个大日子忙活。越是离家远，越要弄出点气氛来，也算是缓解下思乡之苦。

李长明没有在磐石城里留到上元，初十他便跟塔吉起启程向西。

到乌由湖的路程花不了五日那么久，塔吉是有意领他赏玩沿路风光，才那么早就出发。路过的地方，基本都是去年战从西乌环手里抢过来的，塔吉也是有那么点向李长明炫耀的味道。

天神好像是听到了塔吉的祈祷，路都没遇上什么风雪。说起来乌环也连好几年遇上了大风暴，每年都很多人饿死冻死，真要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能把塔吉逼疯。

今年这冬天如此温和，是个好兆头。

两人路谈论各地风物人情，吟赏各处景致，倒也悠闲自在。塔吉并不知道，他们的队伍里，竟有长孙澈在内。

与他们两人全然不同，长孙澈这路上苦不堪言。他不能暴露身份，又每日都能见到塔吉和李长明你侬我侬欢快甜蜜，时间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难受什么。

终于在上元这日，行人抵达乌由湖。李长明第次主动来见了长孙澈。

“焘儿……”长孙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声唤出，语气幽怨无比。

李长明朝他笑：“塔吉去附近军营办点事……我先去湖上，会儿让人来接你。”

长孙澈愣，正想再问句，李长明便转身离开，没给他这个机会。

两刻钟后，就有人接他到乌由湖边上。下了马车就见湖岸停了艘小船，那船装饰精美，看就是供人游湖之用。

乌由湖景致宜人，乌环贵族闲来无事也喜欢到这处游玩，本身这里就有不少游湖船只。如今周围驻扎了东乌环的军队，西乌环倒是没人敢来了。

长孙澈见带自己来的人停下不前，便自行上了船。李长明临水而立，前方是朦朦胧胧隐在雾气之后的湖水。

长孙澈出声唤道：“焘儿。”

李长明没有回头，目光只注视着眼前美景：“塔吉说，乌有湖是草原上的蓝宝石。他要带我来看。”

塔吉……

长孙澈听到这个名字，心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下。

自己从前心想要追逐的人，心却在焘儿身上……那么多年的时光，终究没能让他多看自己眼，而焘儿却这样成为了他的所爱。当真是造化弄人……

即便现在已经决定放下执念，自己还是有些痛心嫉妒……不过没有关系，慢慢来，自己总能放下，会好的。

“那为什么……你带我来这里？”长孙澈有些刻意地问。

李长明笑吟吟地反问：“你说呢？”

长孙澈只当他是在暗示自己，比起与塔吉同游湖，他更想与自己来。旦如此想了，方才听到塔吉时的那些酸涩顿时都化为了欣喜。

李长明上下扫了他眼，见他腰间是自己除夕那日让人送过去的荷包，不禁笑了笑。

竟然戴上了……以前自己送去的东西，都是自己撒娇闹腾他才肯戴上……呵……现在又来讨好自己了？

他打量人时，长孙澈也在细细看他，眸中光芒极是温暖：“焘儿，你长高了……变了好多。”

李长明轻轻笑：“我那时就在想，我要快点长大，好好保护你。”

长孙澈神情有几分窘迫，低声道：“对不起……”

那个少年在想着保护自己，自己却……

李长明轻轻叹息声，道：“不说这些了……过来，乌由湖的确很美……不像玉京那样热闹，这里清静，没什么人。”

长孙澈没听出李长明故意提起玉京，依言走过去了。

李长明双手轻轻搂住他肩膀，他眸中顿起波澜，正想伸手抱住人，却听到声闷响。

他微微张开嘴，惊诧地望着李长明。

李长明的笑意，此刻变得无比嘲讽。

长孙澈双目突出，嘶声道：“焘……”

他感觉到了疼痛，方才的声音，是刀插进他胸膛发出的响声。

“别这样叫我。”李长明冷冷打断他，“你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

长孙澈口鲜血呕出，艰难地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