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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这东西,着实是有点妙不可言。原本就只是纪有初天马行空的一次乱想,谁能知道还真的一点都不离谱。
一对璧人久别重逢,场景感人,作为旁观者原本是该避让的。
可纪有初只是目光如水地淡淡看着面前钟屿,一时间很是好奇前两晚才刚刚请她做女朋友的钟屿,现在到底要如何应付这一局面。
钟屿眉心蹙得死死,眼中流过惊色,显然是因为眼前一切懵了。
还好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将不停在怀里乱动的女人推了下来,只是看向一边纪有初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尴尬和不自在。
他暂时缄默,在想对策,对面几步远的纪有初也是一样。
女人则正被见面的喜悦冲昏头脑,刚刚去抱钟屿的时候,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直接甩脱了手里的包包。
此刻眼巴巴地朝地上看了看,抿了抿唇。
“那个,保洁小姐!”她看向纪有初,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捡一下我的包好吗?高跟鞋太高,裙子又太短,都是女人,你懂的吧?”
她眯眼笑着,态度亲切,脸上丝毫没有傲慢。
纪有初又快速瞄了她一眼,裙子在膝盖往上十公分,红底的高跟鞋也起码有十公分,确实是不容易蹲下来:“哦,没事,应该的。”
纪有初把手机塞进上衣口袋,走过去捡。
才一伸出手,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抓过鸡毛掸子,为了避免把这位女士白色的高档包弄脏,她赶忙往自己身上擦了下。
就是这么随意一擦,刺得钟屿眼睛极痛。
他大步流星过来,赶在纪有初捡到包前把她拽了起来。自己弯腰捡起了那只包,扔回到女人怀里。
女人明显怔了下,直觉气氛很怪,但又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钟屿跟一个保洁小妹,好像无论怎么样都串联不到一块儿。
“谢谢。”她强自镇定,再向着那个保洁小妹点点头:“也谢谢你了。”
纪有初一脸的格式化笑容:“不用,没能帮上忙。”她向着这个姑娘点点头,又与身边钟屿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先生小姐你们聊,我先走了。”
女人礼貌还礼:“好。”
纪有初整理好手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刚低头走了一步,钟屿又抓过她胳膊,轻轻喊了她一声:“有初,稍微等会儿。”
纪有初莫名头皮麻,拿余光向他递眼色,是要他别火上浇油,让气氛越来越尴尬。钟屿却佯装没看见,手在她胳膊上越滑越下,最后牵住她的手。
对面女人脸色一下变了,连同眼尾精心贴得闪片也暗淡下来。
钟屿态度自然地给对面女人做介绍:“艾绮,这是我给你说过的,有初,纪有初。”再转向纪有初:“艾绮,我朋友。”
一个连名带姓的“艾绮”、一个亲切热络的“有初”,远近亲疏完全就是一目了然。
叫艾绮的女人因为这句介绍长时间的失声,几难相信地一直盯着钟屿。钟屿却只是向她匆匆一掠,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纪有初这边。
他试图从她手上拿过那些打扫工具,语气稍带不快道:“怎么走这边电梯,谁使唤的你,怎么不直接喊保洁上去。”
纪有初向他翻个小小的白眼:“顾客就是上帝啊,他说什么我当然做什么了。”她不许他帮拿东西:“好脏的。”
“什么上帝啊,能用这个电梯的都有些臭毛病。”他连带着自己无差别打击,稍微一想就猜出肯定是这边哪个vip被纪有初给迷住了。
男人再怎么有钱有势,总还是要倒在温柔乡里,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胸闷得不行。”
纪有初却是听得微微笑起来,凑到他身边悄声说:“看来你对你的认识还挺深刻的,不仅臭毛病多,麻烦事也不少。”
她这时看向对面艾绮,多少带点意味深长的态度,说:“不好意思,艾小姐,我真有点事要先走了,今天很高兴跟你认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
艾绮这才反应过来,为了不输气场,连忙扯好皮草,用力挺了挺腰:“你忙。”
视线则始终停留在钟屿握着得那只手上。纪有初着急摆脱,他却像是个黏人的牛皮糖,直到她不给面子地掐了他一下,钟屿这才讪讪收回手。
不知道是不是鞋子太高,艾绮陡然踉跄两步,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冷冷在说,怪不得纪有初这么自信……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他从没给过她。
电梯里,纪有初抬头看着漫无目的地看着,心脏怦怦在跳。刚刚那种场面,谁见谁尴尬,她其实也没像艾绮想象中那么自信。
甚至,在刚一开始看见艾绮扑去钟屿怀里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先逃走而不是留着,以免让自己直面自己其实是第三者的窘境。
虽然纪有初已经从钟屿的种种方面表现看出他正处空窗期,而他也曾言之凿凿地说过两人已经分手,并跟她保证会跟这个艾绮断得干干净净。
但是男人这种生物,最擅长的就是巧舌如簧。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前人总结的教训如今仍不过是。
纪有初完全是在堵,钟屿给她和艾绮相互介绍时,她表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则是紧张得不行。还好她赌赢了。
而她觉得最宝贵的一点是,尽管她现在穿着酒店统一的服务生制服,脚底下踩着双刚过百块的护士鞋,手里还提着一堆消毒液清新剂,在被浑身闪着人民币光辉的艾绮衬得又村又土的时候,钟屿还能那么从容地介绍她。
诚然,他们两人在经济层面的差距大到犹如云泥。但如果说他因此就轻视她,并且连坦然把她介绍给其他朋友的勇气都没有,那两个人就实在没有必要再往下发展了。
看来她当年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那个总是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时间紧迫也还是耐住性子跟人解答的男人,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纪有初在心里为钟屿今晚的表现打了个优,钟屿那边却生怕她生闷气似的,一连给她发了好几个解释的信息。
钟屿:“我不知道她今天过来,也不知道她会突然抱过来。她留学之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正式公开。”
钟屿:“她说有话要跟我说,我们现在去这边餐厅坐一会儿。这么晚了这里居然还有不少人在喝咖啡,我们不是单独坐在这儿的。”
钟屿:“到底谁喊你去打扫的,干嘛不直接拒绝。你还是赶紧给我滚回营销部,你这张脸不适合在酒店这边晃来晃去。”
大概是见她一直不回,钟屿着急:“好了,都是我的错,一会儿见面,我随便你打骂总行了吧?赶紧回我,不然我过去找你了。”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纪有初怎么还能沉默:“别,你们俩好好聊吧,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
钟屿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又发了个哭泣的表情。
纪有初立刻就笑喷了。他那种男人,心肠跟意志力都是硬得难以摧毁的,现实生活里恐怕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哭泣,所以在看到这个表情并联想到他可怜巴巴流泪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反差会让人觉得特别可笑。
纪有初回复:“我没骗你,真的不生气。我这个人从来有一说一,如果哪天真的对你不高兴了,觉得不满了,我一定会主动说的。”
“骗人。”钟屿一针见血:“你拐弯抹角骂我骂得还少了?”
“……”纪有初叹气:“行了,不跟你啰嗦了,人家都该催我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聊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跟她断干净。”
她脸被手机屏幕照得透亮,眉心眼尾俱是倔强坚毅的神情:“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一直回得很快的钟屿这时候突然就沉默下去,过了几秒才又打过来几个加着分隔符号的文字,情绪一看就让人觉得十分强烈:“我、想、吻、你。”
纪有初看得笑起来,眉眼终归温柔。她抬手按了按门铃,终于敲开2101房门:“何先生,晚上好,很抱歉我来晚了。”
另一边,尽管知道纪有初不会再发来回复的钟屿,仍旧还是选择握着手机。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发来的最后两行话,眼神灼热到几乎要把手机烧出两个洞来。
经年再见,他第一次看到她,就是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头发蓬乱,脸色发青,鞋子掉了一只,还被冷风和他冰得瑟瑟发抖。
第二次见她,是她独自等在病房外面,她因为孩子和他的双重折磨,整个人憔悴得如同秋叶,簌簌在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满眶的热泪。
她见不到孩子会哭,见到了会哭,孩子不说话会哭,说话了也要哭。
他一度觉得这个女人是水做的,软弱无能,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虚弱无力的流眼泪。
后来她拿着文件来找他,做事大胆又缜密;后来她为了保护朋友,泼辣到一点亏也吃不得;后来……她跟他说要他断干净,一点扭捏都没有。
人对人的认识永远是这样不停推进,他觉得她别有用心时,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对她刮目相看之后,又觉得她做什么都这样让人着迷。
其实他早应该知道,一个可以孑然把孩子带到这么大的女性,不大会是个做事一衣带水哭哭啼啼的软弱女人。
钟屿在想纪有初,对面的艾绮则在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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