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生机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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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是个虽然没事自己乱、但临危时一般不失条理的人才。</p>

满城披甲执锐之师，他手中有满城惊慌失措的百姓，几十个不听调配的江湖小青年，以及一位来去如风、刀锋锐利……但时而不辨东西的本地女侠。</p>

然而即便这样，谢允愣是让周翡打了个迅雷似的急先锋，之后利用小巷和沿途空出来的家宅打掩护，小手段层出不穷，将大多数人全须全尾地带出了周翡一把刀撕开的包围圈。</p>

无论是江湖人还是普通人，在极端情况下都能发出最大潜力，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和腿短的孩子被几个弟子背在身上，其他人撒丫子往南方密林中狂奔而去，伪朝官兵追出了数里，终于吃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大山深处。</p>

小镇上，北端王曹宁听闻这消息，倒事不怎么意外，只是有点失望地将茶杯放下。</p>

过度的肥胖似乎给他的骨头和脏腑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使他一举一动似乎都十分小心，反而有种静止的优雅。</p>

陆摇光跟寇丹对视一眼，没敢接茬。</p>

“果然还是跑了，他们突袭那宗祠的时候我就有这个预感。”曹宁叹了口气。</p>

陆摇光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殿下当时以身犯险露面，难道是为了诱捕那胆大包天的女娃子吗？”</p>

“女孩子？”曹宁笑了起来，“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女孩子见了我通常只会恶心，有一些教养不好的会让我也跟着不高兴，至于那些懂得跪在地上温柔讨好的女人又都太蠢，伪装一拆就破，她们的眼神、一颦一笑中都会明明白白地泄露出真实的想法——比如觉得我是一头猪，看着倒胃口。”</p>

陆摇光无法就这句话找出可以拍马屁的地方，颇为憋闷。</p>

幸亏，北端王没有就此展开讨论，很快便说回到了正事：“我感兴趣的，是寇楼主提到的另一个人，此人应该也在下山的队伍中，听你描述，此人相貌做派我都觉得有点熟悉，很像是一位故人。”</p>

陆摇光和寇丹对视一眼，寇丹微微摇头，显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位。</p>

曹宁却不往下说了，只是笑眯眯地吩咐道：“罢了，缘分未到，依计划行事——此地太潮了，先给我温壶酒来。”</p>

周翡派出几个弟子前去探查追兵，虽然没割到曹宁和寇丹的脑袋，但她扫了一圈自己捞出来的人，还是颇有成就感，忍不住扶着旁边一棵古木喘了口气。</p>

跟她一样松了口气的弟子不少，众人大多不明就里，虽然跟说好的不一样，但仅就成果来看，还以为这是一次大成功，纷纷不怎么熟练的推拒起乡亲们的拜谢。</p>

周翡闭了闭眼，感觉这一次与敌人“亲密接触”让她心里的疑虑少了不少。</p>

这么顺利，不可能有叛徒吧？</p>

“内奸”之说果然只是谢允的疑神疑鬼，根本没发生过，幸好当时没有直接撤。</p>

不料她心里方才亮堂一点，就看见谢允捏着一根小木棍蹲在一边，一脸凝重。</p>

周翡一见他这脸色，心里立刻打了个突，神经再次绷紧起来：“又怎么？”</p>

谢允沉声道：“我们出来得太顺利了。”</p>

顺利也不行？</p>

是不是贱得骨头疼！</p>

谢允将小木棍一扔，诈尸似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有个弟子大声叫道：“周师妹，你快看！”</p>

周翡随着他手指方位蓦地抬头，只见四十八寨的东半山坡上浓烟暴起，竟是着了火，并且不止一处。</p>

周翡讶然道：“他们提前攻山了？不……等等！那个曹胖子不还在镇上吗？”</p>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东坡响起隐约的哨声，山上岗哨显然反应非常及时，林浩接过她的信，知道东边是重点战场，因此并不慌乱，山间火光很快见小，不过片刻，便只剩下黑烟袅袅。</p>

由此可见，东坡的防卫比平时重不少。</p>

可过了一会，周翡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怎么没动静了？</p>

谢允眉心一跳，低声道：“不好。”</p>

他话音未落，成群的大鸟突然自西边飞过来，一拨接一拨，依周翡他们的位置，看不清山中端倪，只听见鸟叫声凄凄切切，锥心啼血似的，周翡的眼角跳了起来——即使她从未到过两军阵前，也知道那日谷天璇和寇丹突袭洗墨江的时候，山中没有这么大动静的。</p>

也就是说去西边的绝不只是那几十个北斗！</p>

那么方才东坡的火是怎么回事？</p>

敌人试探四十八寨防务吗？</p>

周翡他们一边搜寻敌军主帅所在位置，一边随时给寨中送信，他们先前都以为北斗做先锋只是个幌子，不管北斗从何处出现，敌军主帅所在才是重头戏，谁知道北端王竟然亲自留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镇上，拿自己当幌子！</p>

倘若林浩听了她的话，讲防卫侧重放在东坡，那……</p>

谢允的怀疑竟然是对的。</p>

从下山开始，他们的行踪对于敌人来说就是透明的，所有传往山上的消息都同时落入了另一个人的耳朵，北端王曹宁利用他们作为攻寨的敲门砖！</p>

如果北端王露面的那一刻，周翡便立刻信了谢允的判断，立刻传话回寨中，或许有一线的可能性能赶得上——</p>

如果她没有那么盲目的自信，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p>

旁边有个弟子惊骇地喃喃道：“阿翡，怎么回事？这……这是出什么事了？”</p>

周翡耳畔“嗡嗡”作响，说不出话来。</p>

谢允猛地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周翡竟被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推了个趔趄，撞在旁边一棵松树上，吴楚楚塞给她的鸡零狗碎都在怀里，正好硌在了她的肋骨上。</p>

谢允一字一顿道：“你要是早听我的……”</p>

周翡一瞬间以为他要指责她“早听我的，哪至于这样”，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她胸口一阵冰凉。</p>

谁知谢允接着道：“……也不会当机立断派人送信的，因为你肯定会发现自己无人可信，你会首先带人撤出城中，再自己亲自跑一趟，这一来一往，无论怎样都来不及，懂吗——否则你以为曹宁为什么敢大摇大摆地从你面前走过？”</p>

周翡狠狠一咬嘴唇。</p>

她仿佛已经听见山间震天的喊杀声。</p>

曹宁数万大军，就算四十八寨仰仗自家天险和一众高手，又能抵挡到几时？</p>

何况林浩收了她的消息，这会根本来不及反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