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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善低头看着脚边滚落的纸团,愣了愣,弯腰捡起来展开,下一刻,他面色就变了。
这明明是他前几日分析时随手写的东西,他放在抽屉里了,以他的身份,寻常的小内官不会有胆子翻他的屋子,那就只能是杨其……
汪善皱了皱眉。
怪他疏忽,当时似乎是他刚写了这些内容,还没分析完,就有了别的事耽搁,他随手把它放在抽屉里,后来就忘了。
短短一瞬之间,汪善脑子里闪过诸般念头,他定了定神,屈膝伏跪在地,道:“奴婢有罪。”
李悦姝静静地看着他。
汪善道:“杨公公是被奴婢设计的,奴婢故意让他看到我去了灵清宫,这个纸团,也是故意误导他。杨公公向来看奴婢不顺眼,奴婢也万万不能容了他。至于济华法师,从前先帝在位时,奴婢就与他相熟,今日是刻意去找他问法,济华法师身份尊贵,正好一用。”
说来说去,就是没回答李悦姝问的那两个问题。
李悦姝打量他片刻,道:“这么说,你既没有与济华法师勾结,也没有想着去搭上瑞王?”
汪善道:“谈不上勾结,正常来往罢了。”
李悦姝笑了一声:“汪公公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不仅是济华法师,连哀家的手都借上了。”
汪善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你应该知道,哀家本是不想动杨其的。”
杨其是李正安送来的人,动了杨其,就意味着李正安会再送一个新的人过来。新人脾性如何,都是未知,反而不如杨其用着顺手。
汪善道:“殿下向来不爱多事,奴婢知道。但奴婢若不这么做,落罪的大概就是奴婢了。”
“你不生出异心,老实本分,怎么会落罪?”李悦姝道,“当初瑞王想把你要到身边,是我拦了下来,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结果你倒好,算计了杨其,你以为你还能过平静日子吗?”
“殿下,”汪善抬起头,看向李悦姝,冷静道,“您错了。”
李悦姝默了默。
汪善道:“奴婢的身份就决定了奴婢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平静,太后您也是一样。虽然您几乎不插手朝政,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因为有了您,李尚书才能掌权,承担骂名的也是您。就算眼下还能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可日后呢?这一年多里,殿下,您的内心真的平静了吗?”
李悦姝盯着他看了半晌,被他气笑了:“汪善,你这是在教训我?”
“奴婢不敢,”汪善又垂下头,“只是如今的形势,殿下原本就身在局中,避无可避罢了。”
“那我要怎么做呢?”李悦姝叹了一声,“你是让我去大肆揽权,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垂帘太后,还是说,为了不悖先帝,把矛头对准我身后的亲族?”
“殿下心中自有决断,不是吗?”汪善道,“天下大势,殿下想必早就看得清楚。不顺势而为,难道要逆流而上吗?”
李悦姝撑着下巴,眼睫微垂:“公公高看我了。”
她不过随波逐流,多活一天有一天的自在。
汪善面上有些急色:“殿下……”
“行了,”李悦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苦口婆心的跟我说这些,又是想做谁的说客?”
汪善身子僵住,一时沉默。
李悦姝道:“你若真过不惯现在的舒坦日子,想要去哪个王爷身边干一番大事,就说出来,我成全你。”
汪善叩首道:“奴婢不敢。只是一年前是殿下救了奴婢,于奴婢是大恩。奴婢担心殿下,倘若假以时日,乱象得以平息,殿下该如何自处?”
从前他的担忧还没这么深,可自从猜到先帝的事,他欣慰高兴之余,担心的就是太后。
以先帝的手段,何愁社稷不明。但那之后,太后怎么办?乱臣贼子固然该死,可太后是无辜的。
李悦姝听汪善这么说,目光倒柔软下来。她道:“你不必担心这个。”
真到了那一日,受着便罢了。
虽然怕死,可当这件事成了必然时,慢慢地也就不惧了。
她看汪善还跪着,刚刚的气消了大半,轻叹一声,“起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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