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一段故事(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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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鸟语,但却少了花香,空气中弥漫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的我醒来得很平淡,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断手断脚的空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在看见病床边上穿着军装的小姐姐时我大概以为梦还没有醒。
穿军装的小姐姐很安静,像是在我醒之前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床头花瓶里插着的白百合,纤细匀称,白璧无瑕,花芯之中透着微冷的芳香——那是训练有素的痕迹,算是符合了我对军装丽人的一切幻想。
她注意到我醒了,但没有说话,因为我没有先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愣了老一会儿后我才开口自言自语似的说:上一次我睡这么踏实的时候还是跟老黄一起在新天地会所,我们按摩桑拿一条龙后直接就在会所里开房睡觉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看见老黄在床边穿衣服吓得我差点裹着被子去买HIV阻断药。
军人小姐姐问我,你说的这个老黄他得了艾滋病吗?我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头说没有,但我那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同性恋发生关系就会得艾滋病。
军人小姐姐点头说,没文化害死人。
我听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窗外滨海城市少有的雨后晴天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把老黄害死了,我不该给他打电话的,老黄经常跟我说谋而后动,谋而后动,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军人小姐姐沉默了几秒说对于老黄的死她感到很抱歉,但我这个活下来的家伙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如果“周少校”迟赶到一分钟,1号海港的那间仓库里所有人都会死,我也不例外。
我默默心想我都被送到停尸间了还怎么想过来,又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包着的纱布,想起了昏死过去前被牛津皮鞋踩脸的酸爽感,有些担忧自己以后脸上会不会多个43码的鞋印,但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军人小姐姐刚才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周少校把我送来的?
我不难立刻就联想到了我表哥,我也注意到了军人小姐姐军装肩膀上的肩章,上面有西部军区的字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军区不正就是我表哥部队在的地方吗?
我问这是哪家医院,市中医院还是武警医院,小姐姐说这里是军区,这里是军队医院,周少校连夜把你送过来的,再迟一点恐怕你就得在停尸间醒过来了。
我又连忙问你说的周少校是不是叫周震,救我的是不是也是他。
在军人小姐姐点头之后我有些恍然,周少校…少校,好家伙,我一直以为我表哥了不得这个年纪混个尉级就已经年轻有为了,这三十岁不到就混到了校级,班、连、排、营,三五年一升官,年年都有他最后的成就也不过如此吧?难怪当初老爹老妈没事就喜欢拿我表哥当正面例子跟我做比较,我当时还不怎么乐意,现在看来拿我表哥跟我比简直是抬举我。
我问军人小姐姐我表哥人呢,军人小姐姐说周少校现在还在被关禁闭,原因是擅离职守,他昨晚在带一批新兵雨中紧急拉练,接到你的电话后直接就来找你了。
我问擅离职守没必要关三天禁闭吧,军人小姐姐看了我一眼说谁告诉你是三天的,明天就是禁闭的第七天了。
我当时就打断了小姐姐的话,大惊失色说我睡了七天?
在她的点头之后我坐在病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我这时候才慢慢接受了我在床上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星期,睡到了表哥禁闭都要关完的前一天的事实。
军人小姐姐看我接受这个消息后平静地解释说,那一晚雨夜周少校只是擅离职守离开军区的话,只要事后能给出正当的理由,按周少校以往辉煌的履历解释起来不是大问题。
关七天禁闭的主要原因在于那群新兵解散后偷偷去后厨加了餐被抓了个现行,被上面来视察的上级质疑部队军风有问题,所以周少校才被关了七天禁闭,跟去海港救你没什么过大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说,得,我表哥这算是也被抓典型了。
军人小姐姐也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究其到底还是你的原因,周少校被关禁闭无论如何你有一半以上责任。
我缩了缩脑袋苦笑说我才一半啊,我以为我得背九成锅。
军人小姐姐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这是事出有因,不能全怪你,境外混血种偷渡境内对我泱泱中华血脉图谋不轨算是一件不小的大事情,而且周少校在来营救你之前也给家族致电过,行动得到了“娲主”的批准,这次行动就算捅破天周少校都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新兵大闹后厨被抓包就是典型的人祸了,“娲主”在知道这件事后笑了整整十分钟,留下了一句话,
“关七天也好,周震那小子近几年的确太顺了,我怀疑再过两年给他‘断龙台’他就敢去刨龙王的坟,让他在部队禁闭室里蹲七天冷静一下也不错…谁叫他屁大点时候就敢梗着脖子要我当他的新娘?哇咔咔,这次可终于见到这臭小子栽跟头了…”
军人小姐姐一番话里的信息量可真不少,不提“混血种”是什么,“断龙台”是什么,“娲主”又是什么,起码从那张漂亮冷淡的脸上听见“哇咔咔”什么的拟声词时还是蛮惊悚的,但也莫名其妙的有一些可爱和熟悉感?
军人小姐姐见到我的不解的表情,(主要是能从绷带里见到我那双滴溜溜转着的迷惑眼睛),遂整理了一下语言后开始给我解释起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在之后的半小时里,我原本的世界观彻底被推翻后重建了,按军人小姐姐的话来说,这个世界并非是我二十五年以来所见的那么平凡和普通,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难以想象与接触的神秘,而一切的神秘都来源于一种我并不陌生的神话生物“龙”。
军人小姐姐说我不是普通人,我的血脉里也流有龙的基因片段,像我们这种人被统称为“混血种”,从出生起就跟别人有所不同,各方各面得到龙类基因的优化后都会表现得比一般人优秀。
而且不仅是我,我表哥周震,乃至我们整个周家的人都是混血种,只不过碍于血统传承具有族外通婚和遗传基因变异的不确定性。
混血种之间也是有优劣的,所以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从一开始就可以挖掘出自己血统的优势,或许血统稀薄一些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边的世界。
我问那我爹妈也都是混血种了?小姐姐回答准确的来说我们家只有我老爹是混血种,但血统属于很稀薄的那种,勉强可以点亮作为混血种代表特征的黄金瞳,再跟普通人老妈生下的我血统就更稀薄了。
我老爹知道自己血统不行,生个儿子更大几率完全就是普通人了,于是也是打定主意不踏入这边的世界,安安生生在周家的余荫下当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普通人,我原本根本没有资格和机会接触到这些的…但事情总有例外。
就像是这一次,我的血统似乎就在危机的情况下觉醒了(军人小姐姐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才命硬到重伤濒危躺了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活蹦乱跳地爬起来唠嗑了。
军人小姐姐说你不必介怀,也不必认为家族对你隐瞒了这些是对你的不待见,有些时候血统并不意味着都是好事,就比如这次事件中的受害者一样,身怀血统不自知有如幼童怀金过市,总会招惹来一些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在病床上坐起身说你们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弟弟了吗?
军人小姐姐说孩子找到了,姐弟现在都很安全,但周少校担心他们在见到那个小女孩在那晚的经历后会出现应激反应,所以在被关禁闭之前安排我把他们暂时送回了孤儿院,让他们在自己最熟悉安心的地方调整一下心态。
军人小姐姐的回答让我定神了下来,直到最后也没能见到那个“不存在的弟弟”让我感觉有些可惜,但我还是挠了挠头说孤儿院那边的院长和员工都说不认识那小女孩的弟弟,这会不会是个问题。
军人小姐姐说没必要担心,那群孤儿院的人出现记忆错乱全都是因为“真言术”的缘故,释放“真言术”的混血种已经伏诛了,被周少校剁掉了手脚打断脊椎送回家族审问,那些影响到孤儿院以及其他帮凶的“真言术”自然也解除了。
在对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真言术”的原理后,我大概也眀悟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按这么来说的话我之前能看到的那张有红点的地图也是“真言术”的一种,细问之后才知道这个能力叫做“血系结罗”,对龙类血统有着敏感的反应,范围巨大并且能确定方向。
知道我的“真言术”后军人小姐姐似乎微微有些讶异,因为按她的说法来讲这种“真言术”对混血种的血统要求还蛮高的,以我的血统纯度能在危机关头强行觉醒释放出来真是奇迹。
我没吭声,因为我知道我知道血统觉醒可不是因为什么生死存亡之际,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先瞒着,事后有机会了解更多一些再考虑跟表哥说说。
军人小姐姐看着有些惘然的我平淡的告诉我这一次事件里其实还有很多疑点的,比如仓库里那个差点杀了我的混血种男人的来历。
审问的过程很不顺利,大刑伺候甚至连逼供类型的“真言术”都用上了,最后只在对方口中挖出了一个“黑天鹅”的关键词,说出口的时候还是用的字正腔圆的日语!
周家的“娲主”在得知这件事后思考了半个小时,之后就说这件事情就暂时查到这儿了,反正人已经抓了,我们周家自古都是守住自己的地界,没必要跨洋渡海去别人的地盘找事情,反正事情已经结了,人没被带走,那暂时就这样吧。
军人小姐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也有些微妙,她说周少校说他也是头一次看见“娲主”这种样子。
但其实根据周少校的说法来看,“娲主”当时的反应比起“怕事”来形容,不如更应该说是“怕麻烦”,感觉事情沾了“日本”和“黑天鹅”这两个词就跟棍子沾了屎一样恶心程度呈几何倍上升,所以才撒手不想管了,连带着那对孤儿院的姐弟都没兴趣见了。
到这里这件事也就这么草草的算结了,那个作案的混血种大概率活不了了,也算是给了老黄的死一个交代,军人小姐姐说周家也会酌情体恤受害者的亲人,毕竟这件事是出在他们周家的管辖范围内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问那之后怎么办?你们告诉了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哪天喝酒嘴瓢泄露出去了?军人小姐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会还想着痊愈出院后回去当辅警吧?
我抬头起来看向她的一双清澈凌冽的美眸问要不然呢。
军人小姐姐收回视线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告诉我,我的现在血统也算是苏醒了,除非周家上面别有安排,不然一般是不会放我一个人在管辖范围外活动的。
刚苏醒的混血种行走在社会在天生优势大于群体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心性不稳狼入羊群的情况,这是对普通民众的不负责,我是周家的子弟更该受到管控。
我听后满头大汗连忙说哪儿能啊,好歹我也当了这么多年辅警诶,辅警也是警察好吧,人民公仆,我血统苏醒了最多变成人民公仆plus版本,社区安定程度都得因为我上升好几个百分点。
军人小姐姐安慰我说家族监控是肯定有的,大概率我会受到一段时间的管制直到心理评估通过后,到时候的去留就随我自己的心意了,我想去当辅警也没人拦着,想干点别的也可以跟家族说一声好安排岗位。
我听见她这一席话后渐渐靠在了床头前,心里想,嘿呀,这是二十五年苦日子终于读熬过去了吗?现在好日子终于来临李!
见到我情绪缓和下来了,军人小姐姐的工作也大致结束了,她没说她的身份我大概也猜得到她也是“混血种”的一员,应该级别还不低,能替我表哥向我传话说不定以后还得变成大嫂?
在军人小姐姐离开之前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老一会儿…不是我觊觎未来大嫂啊,而是出于对我表哥为人正派的印象,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对自己的下职出手的,职场恋爱可是大忌啊!
我多嘴问了一句军官姐姐怎么称呼?以后还能见着面吗?
军人小姐姐扭头看了我一眼,顿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
“我还以为你认出了我呢?”
我被这句话怔住了,盯了她老一会儿,那挺拔和英气的漂亮脸庞不断在我记忆里进行人脸匹配可就是对不上号。可能是我发愣的时间太长了,军人小姐姐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哦,周京哲你忘了啊,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你表哥家里打过游戏的!
她这么一说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往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然后疼得自己龇牙咧嘴的,一边抖一边指着她惊讶喊,我去,周炎炎是你啊!
周炎炎,小时候我表哥的跟屁虫之一,如此我算大号跟屁虫那她就算小号,经常因为跟我抢不过表哥而眼泪汪汪鼻涕糊一脸惹得我经常挨我爸揍,没想到当初的鼻涕虫居然出落得这么英姿飒爽、亭亭玉立了。
我心里释然了,说难怪我当初抢游戏机总抢不过你,原来是血统压制啊,当初叫你小母老虎真没叫错。
我说完这句话后惹得周炎炎盯我一会儿,最后却是只摇了摇头,淡笑了一声告诉我叙旧还是等我病好了说吧,她要去带那群新人继续拉练了,然后就带上了病房的门离开了,空气中只留下了那股淡淡的白百合香气。
等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护士和医生才陆陆续续地推门出现了,替我检查各项指标,我还能听见那些小护士悄悄八卦我跟刚才私人探病的周炎炎的关系。
这时候我也才知道了,这小我三四岁的女孩现在居然也是个尉官了!大概率等我表哥继续往上爬后会接他的班?
这么一看来以前周家大院里玩的那群孩子就我一个人最拉胯咯?混了二十五年最高成就是个辅警,在这之前还是转正无望的那种。
病房里护士和医生吵吵嚷嚷的,我却没心思关心他们惊叹我血压什么的事情,只呆呆地扭头看向了阳光正好的窗外,见到军区医院外花坛上满是水洗过的茵绿花红。
那时我因为接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报和消息,所以不可避免地想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什么事情,但却因为还身处医院不能将那些事情付之于实地,可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着急。
因为我忽然就觉得现在似乎干什么都还不晚,在这种雨过天晴后的日子里,只要有了要奔赴的目的,无论想做什么都总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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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出院了,没跟任何人说,是一个人偷跑了出来的,坐着出租车在这座城市里晃晃悠悠到了城南,下车后上了年纪的出租车司机大爷居然给我敬了个礼,大概是看我穿着从医院里顺的不知道哪位倒霉军官的外套以为我也是个军官,于是我也装模作样地认真给他还了一个礼…老天保佑我当时敬礼可别举错手了。
出租车离开后落在我眼前的就是街对面的孤儿院了,大铁门加围墙,以前看起来像是集中营的地方现在倒是顺眼了许多,甚至还恨不得围墙多修高几米,免得又有心怀不轨的家伙翻进去偷孩子。
但想到这里我又哑然失笑了,因为我知道之前的孩子被拐走其实根本怪不到围墙高度上,这三天的调养后我的身体机能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也算是知道“混血种”这词的真正意义了,就这孤儿院的墙壁就算再修高两米我都能给轻松翻过去,要想真正杜绝混血种作案还是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我正准备过街往孤儿院里走,忽然就看见斑马线对面有个人站在那里等着我,跟我一样的军官服,但那铁塔般的身影和标枪一样的军姿一下就把我这个低仿和正版的区别显现出来了。
那当然不是军区的人来抓我了,那人正是我表哥周震,他出了禁闭之后没来医院看我,我还以为他生我气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看样子还是来堵我的。
我心惊胆战地过街,走到他面前准备打招呼,可他只是摆了摆手轻轻按了按我的后背示意我跟他走。
落在我背后的那宽大手掌上的力量和温暖一瞬间让我放下了原本升起的隔阂,只是一个动作我好像就回到了当初在大院里当我表哥跟屁虫的时候,我不管怎么闹怎么作表哥也会按按我的脑袋什么也不说。
我说表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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