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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六十八下。

手机不断的震动提示着台风预警,窗外黑云压城,白日阴沉的似是午夜,狂风咆哮着扯动树枝让其折腰,暴雨如注,倾泻在地面上蜿蜒成河流,卷着翠绿的落叶向前奔腾入海。

室内打着灯,温和的橙光点亮整栋房子,炉灶上小火咕咚着可乐,碳酸在空气中被蒸发掉,丝薄的姜丝在水泡翻涌下沉沉浮浮。

薄幸和宋知非站在炉灶边抵着鼻尖相拥亲吻,粘腻之余,薄幸嗅到糊味,想起锅里还煮着东西。

反应过来时候,本来半锅的可乐已经只剩了底,姜丝可怜的咕咚着。

“……”薄幸低头看着“杰作”抿唇笑笑。

宋知非立在一侧说风凉话,因为接吻乱了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她的语气颤着,“你不是说你行吗?你看看,你也不行!还让我试!”

薄幸也不反驳,他抬手把锅里东西倒了,重新切姜丝,又开了罐可乐,加进锅里,这回倒是认真的看着火了。

宋知非半身靠在橱柜上,看着薄幸的侧脸,男人煮东西的时候很认真,桃花眼半敛着,修长的指骨抵着木勺搅动锅里的可乐。

她从围裙兜里摸到手机,光明正大的拍下薄幸的侧脸。

男人才洗过澡,套了身简单的运动服,衣服和裤子都是白色的,不太好驾驭的色调,愣是被宽肩窄腰的薄幸撑出了走秀样。

宋知非凑过去嗅嗅,身上是柠檬薄荷味沐浴露的气息。

很清新。

让人心猿意马的气味。

“帮我拿四个碗。”薄幸关火,低声唤宋知非。

宋知非愣愣才移开眼神,弯腰开橱柜拿碗。

薄幸把姜丝可乐分盛在碗里凉着,才认真同宋知非算起刚才的帐。

雨势更凶了,内外温差使得落地窗上蒸腾了层细密的水雾,看不清外界,那盆原来摆在窗外的盆栽红花被宋知非移到了室内,正探着头往外看。

乐婉娩刚才识趣的给宋知非和薄幸到出地方,上楼后顺便把洗完澡准备下来觅食的简橙拦住了。

简橙头上顶着干发帽疑惑的看着乐婉娩,“你这是干啥?”

“你先垫垫。”乐婉娩把手里的汉堡往简橙手里一塞,又给她开好牛奶,朝着楼下努努嘴,“那对狗情侣腻歪着呢,下去看到点什么多尴尬啊。”

简橙恍然大悟,长叹了口气,往回走了几步坐在床上。

嘴里咬着汉堡含糊不清的和乐婉娩吐槽,“你说说现在,世风日下,道德沦亡,这青天白日的,就搞事!”

“虽然但是,姐姐,现在好像算乌云蔽日吧。”乐婉娩非常严谨的指着窗外回答。

简橙瞅着天空沉默片刻回,“妹妹你倒也不必如此较真。”

乐婉娩那边忽然没了回应,但在小声嘀咕些什么。

简橙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发现乐婉娩在跟人语音,好像还在喊,“张凌哥哥。”

真单身,且无暧昧对象,一心只想好好拍戏的简橙默默的垂头啃汉堡。

简橙在这边大口撕咬着汉堡,并在心底发出了嘶吼,“我想吃热乎的!想吃炒菜!”

视频里张凌刚问候完东山岛的台风天还好吗,正在给乐婉娩看北京的好天气,还问到了宋知非和薄幸去哪里了。

乐婉娩咳嗽了两声,假装镇定回答道,“应该在做不可说的事情。”

可爱的不行,张凌现在无比庆幸手机收音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

宋知非被半搂着带到沙发上,薄幸埋在她颈间,他每吐一个字,带出的气息就扑在宋知非白皙的肌肤上,让她整个人都痒的不行。

宋知非想躲,又被薄幸用手正过来,反复几次后,宋知非放弃挣扎。

水雾氤氲的杏眼望着薄幸,“你要干嘛?”

桃花眼因为熬夜而泛着红血丝,贴近看的时候蔓生出无边妩媚。

“你说呢?”薄幸扬起,勾着唇对宋知非轻笑,清冽的男声带着引诱,“怕你真以为我不行啊。”

“你行你行,你最行了!”宋知非柔声讲,“真不用证明。”

“是吗?”薄幸低声询问,指腹抚上自己右耳的耳钻,又去揉宋知非左耳的。

“等下乐婉娩跟简橙下楼看到怎么办?”宋知非脸颊绯红一片,似是而非的拒绝着。

她覆在薄幸身躯的阴影下,两人贴的太近,就好像是原本就是同体一般。

薄幸用指尖拨开垂在宋知非额前的碎发,描摹过她小巧的鼻尖,停在粉唇上,和她确认道,“怕被看到?”

宋知的小幅度的点头。

“害羞?”薄幸又问。

宋知非咬唇看薄幸,这回索性连头都不点了。

下一秒薄幸忽然掀起沙发上自己的外套,把两人的头蒙罩住。

唇又贴下来,外套不算厚,睁着眼还能看见微弱的光线,空间忽然密闭起来,氧气渐微薄。

宋知非和薄幸用亲吻的方式互渡着同一块氧气,心跳声在这风雨声交杂的台风天里被遮掩掉。

读书时候没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跟薄幸谈恋爱以后,每次在别人可能会看到的场合肆无忌惮的亲吻,就总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这感觉让宋知非心潮澎湃,她喜欢这感觉。

他们都在努力掩盖这恋情,又好像都做了随时把恋情公诸于众的准备。

因爱你而无所畏惧。

哪怕明日掀起惊涛骇浪,也要力挽狂澜讨得你今日欢喜。

****

简橙和乐婉娩都是眼一闭捏着鼻子灌下的去的。

只有宋知非是被薄幸盯着喝完的姜丝可乐。

宋知非不吃姜,而且非常厌恶这种调味料,在她眼里,姜冒充土豆出现在任何一道菜里,都是□□般的存在。

宋知非捂着嘴,疯狂摇头,闷着声讲,“我没淋雨,我不用喝,我不能感冒。”

薄幸冷酷无情的把她的爪子拉开,人抱到自己腿上,硬是用虎口强迫她张开嘴,喂完了整碗姜丝可乐。

宋知非被喂的泪眼婆娑,揪着薄幸衣领,可怜的不行。

简橙憋着笑戳乐婉娩,顺便恐吓她,“娩娩看到了吧?脱单有什么好,会被你对象强迫吃姜丝。”

“太可怕了。”乐婉娩别过头,不忍心看下去,还顺便给简橙补了刀,“但换个角度想,最起码有对象的话,喝完了还有人哄。像我们这样的,就只能一口闷,然后自己找糖。”

果不其然,那边薄幸已经开始给宋知非剥巧克力了。

宋知非含着牛奶巧克力,被薄幸揉头温柔的哄。

乐婉娩趁着这对狗男女不备,伸手把剩下的巧克力拿走,且十分有义气的分了简橙一半。

四个人里,唯有薄幸一个人会做饭。

另外三只都是炸厨房的存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添乱就是万幸。

只能瘫在旁边嗷嗷待哺。

东山岛是十八号风球登陆的位置,大早上开始每个人的手机电话和消息都没消停过。

亲属和朋友都贴心的发来了问候。

清晨谢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宋知非还在剧组,嘈杂之中就简单的跟谢老说了两句,表达自己一切安好。

刚刚又接到了父亲宋高的致电,宋高已然归京,倒也没责怪宋知非突然跑来东山岛,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行为一致是万般支持的。

宋高单纯的叮嘱,“万事小心,台风走之前就不要再出门了。”

宋知非自然是连连应下,要他们为别自己挂心。

结果电话刚落,短信就提示她银行卡里转入了两百万人民币。

有人生来就注定了命好,万千宠爱加在身上。

甚至还接到了薄幸母亲沈笙的电话,宋知非不敢轻慢,站起来寻了个安静地方接起。

电话那头沈笙柔声细语的问,“小知非已经回到室内了吧?最近在东山岛过的还舒服吗?”

宋知非有问有答,随手在床上划写出薄幸的名字,还在后缀圈了颗小心心。

“薄幸没有欺负你吧?如果有的话,你跟我说,我批评教育他!”沈笙底气十足,大有副为宋知非撑腰的样子。

宋知非回眸往向厨房里,男人的背影很干净,来回在炉灶和菜板之间走动。

报复的时间来了!

宋知非搓搓小手,抽了下鼻子跟沈笙哭唧唧的讲,“薄幸他欺负我,我说不喝姜丝可乐,他还强迫给我灌下去!”

“什么?”沈笙啪的和上手中书,“你让薄幸接电话。”

阳光通透的书房里,眯起眼能看见光里翩跹舞着的细小尘埃,泡了桂花蜜的水杯浸在光里,暗黄色的花瓣在水中沉浮,梦幻的像是泡影。

沈笙指尖按着透明夹子下谢老写的那封信,笑意盎然。

宋知非得了沈笙授意,小跑蹭到厨房里去。

薄幸余光里早早就看见了她,怕烫到自家小姑娘,顺手盖好了锅盖。

“饿了?”薄幸侧目看她,温柔问。

宋知非摇头,狡黠的眨眼,“阿姨找你。”

“是吗?”薄幸挑眉。

“是啊!”语落宋知非踮脚把自己的耳机摘了给塞到薄幸耳朵里,自己安分的远离灶台,靠在另一侧光明正大的偷听薄幸母子“谈心”。

“喂,妈。”薄幸开腔。

宋知非听不见沈笙讲了什么,但从薄幸的话里,能推测出,的确是挨了骂。

“我不是,我真没凶她。”薄幸掀开锅盖,浓郁的番茄味扑鼻而来,他搅着汤汁颇为无奈的和沈笙讲,“我宠她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凶她啊,真没有。”

电饭锅发出声响,薄幸用筷子捡出块牛肉,放在菜板上,熟练的切成方块,“……我确实是逼着她喝了,但今天上午东山岛挂台风,您又不是不知道,上午拍戏都在室外吹风,我这不是怕她感冒吗。”

薄幸做饭相当有条理,打着电话也完全没怠慢了手上的工作。

宋知非决定收回“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这个观点。

并且改成,“认真给自己煮饭的男人最帅。”

厨房是开放式的,外围就是长方形餐桌,配了高脚凳。

宋知非趴在桌面上,双手舒展的伸着,活像只犯困的小猫咪。

“好好好,我知道是我态度不端正了,下次我一定改,她不喜欢我肯定不强求了,以后找代替品。”薄幸对母亲的耐心显然并不太多,没说几句就开始敷衍了事,“我发誓,肯定不欺负她了,回头再跟您聊,阿非饿了,正在等开饭呢。”

眼看着薄幸讲要完了,宋知非脚底抹油准备溜。

“阿非。”薄幸喊她。

宋知非捂着脑袋抬头,嘟哝着,“打人不打脸。”

薄幸怔愣了下,反过神来乐了,“老子打自己都不舍得打你,张嘴。”

宋知非听话的张开嘴,下一刻被薄幸塞了块牛肉进来。

电饭锅炖煮模式,肉炖的软烂,味道极佳,宋知非莫名的吃出了种熟悉的味道。

“咸淡怎么样?”薄幸望着她,眼神期待,在征求意见。

宋知非竖起大拇指,“好吃!”

“去喊简橙和乐婉娩,马上开饭了。”薄幸交代道,神色如旧温柔,完全没有半分要责怪宋知非打小报告的意思。

宋知非走出两步,砸着嘴里余味忽然想起,薄幸做菜和谁的味道很像。

薄幸炖牛肉,和谢老炖牛肉的味道相似。

肚里的馋虫勾着宋知非叫嚣,她没多想,就去喊了开饭。

宋知非不会做饭,也没特地学过,她对味道相似的认知不算太敏感,只觉得是同种做法。

大家都折腾了一天一夜,薄幸做的简单。

番茄牛肉面,浓郁的番茄汤汁裹着手擀面,牛肉块堆了小半碗,翠绿的香菜末窝在碗中心。

当下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台风天气,和爱人跟好友围坐在一起,吃热乎乎的汤面更令人觉得幸福。

宋知非吃了一碗半,中途还跟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举手喊,“薄老师,我没吃饱!”

薄幸端着锅给她又加了小半勺。

宋知非撑的不行才摸着鼓起的小肚子放下筷子,饱嗝儿都带着浓重的蕃茄味。

饭后大家纷纷上楼补觉,至于碗筷,就被暂时搁置在水槽里泡洗洁精。

宋知非是三人中唯一睡了几个点的人,现在不算特别困。

但抱枕要当的尽职尽责,宋知非枕着薄幸的手臂,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被薄幸半搂着,开始还在睁着眼睛欣赏薄幸的睡颜,后来索性自己也阖上了眼。

阴雨天实在是太适合睡觉,雨声淅沥敲打出首催眠曲,熟悉的气温和体温裹挟着她,宋知非在薄幸怀里遁入甜美梦境。

****

坚守自我、努力工作的人们熟睡着。

投机取巧、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正在受到精神折磨。

“我都说了几次了,不能赔,不能赔,撑住就能涨回来了,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郭凯华已经跟父母解释了大半天。

郭父跟郭母还是坚持要他把股票都抛掉。

郭父沉默的抽着烟,郭凯华屋里没开窗,满是都是尼古丁的炝人气味,郭母哭红了眼睛,跪伏在床边,近乎哀求的扯着郭凯华的手。

被儿子用力甩开,她又拉上去。

在泪水里,郭母恍惚想起许多年前,她带着女儿秦静改嫁,然后生下了郭凯华。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对女儿秦静的关注仅限于吃饱,而对这个跟现任丈夫生下的亲生儿子倾注了毕生爱意。

郭凯华还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牵着郭凯华的手,那时候老师总喊她到学校里,说郭凯华欺负女同学、不写作业、考试作弊……

她每次都是小跑着赶过去,跟老师道歉承诺,和对方家长鞠躬赔钱。

牵着郭凯华回家的路上,却半句都不舍得批评,仅仅是轻飘飘的说,“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郭凯华从来都没改过,她一次又一次的去低头为郭凯华道歉,近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扯着女儿吸血为郭凯华谋条好出路。

郭凯华打骂秦静,她视而不见;要秦静帮他作假拍片,她更觉得是理所应当,当姐姐的天生就该照顾好弟弟;渣别人家闺女,她若无其事;剽窃他人作品,她觉得不是什么大错。

到如今,郭凯华每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玩手机,抽烟把床单烧出窟窿,胡茬满面,颓废的还不如街头流浪汉。

“求你了小华,现在卖了,我们什么都还来得及。”郭母扯着嗓子继续劝,她哭了太久太久,每说一个字,都拉扯着喉咙,火辣辣的疼。

郭凯华轻蔑的看着母亲,铜锣嗓子高声咒骂,“无知妇孺,什么都不懂,就会瞎特么的哭,哭哭哭,什么忙都帮不上,给我滚出去。”

秋日暖阳被厚重的帘布全然格挡在外,卧室里阴沉如夜的,郭凯华的眼神浑浊无光,对母亲此刻的姿态未有半分怜悯。

一直低头抽烟的郭父终于发了声,语气平淡,象征性的责怪了儿子句,“你怎么能这样跟你妈说话!以后不许在这样了。”

郭凯华极不耐烦的点头,“行行行,我下次不这样了。”

这姿态,和年少时候犯了错误,郭母从学校领他回家,路上规劝他时如出一辙的敷衍。

郭母死盯着儿子,脑海里有根紧绷着的弦突然断掉了。

变成今天这样,从来都不是瞬息,而是长久以来的骄纵溺爱,是自己在多年前亲手埋下的祸根。

而今这祸根早就根深蒂固的扎在土壤里,骨血里流淌着的都是普世价值观里所说的“恶”。

郭母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面前的郭凯华是自己的业障。

她几次想学着秦静的样子摔门而去,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却始终没能鼓起那种勇气。

消除不了业障,只得被深锁在此中。

亲六十九下。

风雨如晦,急风呼啸吹着雨滴斜打,阴云压着整个东山岛,偶有闪电和闷雷交杂。路上空无一人,流水卷着落叶,淌过被吹折横在路中央的树木,冲洗每一寸土地,前奔汇入大海。

狂风激起千层浪,鲜活的鱼群被海水卷着拍上岸,它们露着肚白在岸上疯狂弹跳,砸在身上的雨滴让鱼儿们暂时能够维持生命,却难有再回归海洋的机会。

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依靠自然生存的物种感到生存危机,而生存在人类文明里的某些人,如郭凯华,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风暴一无所知,且拒不听劝阻。

郭凯华到最后也没有抛掉那只航运股,生生撑过了下午三点的收市时间。

夜幕将至,容磊卷起衬衫袖口,在沸腾的水里撒下把干枸杞,他捧着杯子站在窗口,看见华灯初上的北京城,似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纷纷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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