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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
少年皱起眉头,不自觉抬起袖子嗅了嗅。
没闻着怪味,只有衣袍上熏过的浅淡松柏冷香,他挑眉:“姜酥酥,怕不是你自个身上有臭味赖我身上。”
小姑娘秀气地抽了抽小鼻子,像奶狗崽子一样往前嗅了两下:“是大黎黎身上的,像血的味道,不好闻,会让人怕怕的。”
听闻这话,息扶黎心有讶然,他没想到小姑娘这样敏感。
郭清斩首之时,说有话要同他讲,企图做垂死挣扎,他不过站的稍稍近了一些,刽子手砍下脑袋,鲜血飞溅,偶有一两点血迹溅到他袍摆上。
当时他从前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血腥煞气被勾了出来,阴翳晦暗,说是修罗都不为过。
他还好生平复了心情才过来书院接人,不想还是被小姑娘瞧了出来。
息越尧从后面上前来,他上下打量少年,只眸光幽深了一丝,旁的并不曾多说。
“酥酥,来,我们上马车,让大黎黎一个人骑马回去。”息越尧上了马车,对小姑娘伸手。
小姑娘犹豫地看着少年:“可是枣枣没来呀。”
息扶黎摆手,径直一跃,跳到车辕位置,单腿垂着双手环胸坐了上去。
伏虎充当车夫,不自觉往旁边靠了靠,他扭头往后看,见雀鸟一并上了车,才一荡缰绳起驾。
“你在看谁?”冷不丁少年的声音传来。
伏虎心虚的人一歪,差点没栽下去:“属下,谁都没看。”
息扶黎斜眼看他,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就在伏虎以为蒙混过关了之际,少年有倏地冒出一句:“看中了就赶紧下手,本世子不是不通情理的,毕竟手快有,手慢无。”
他可是记得上辈子,雀鸟到了年纪被放出府,没过多久就和个地方小乡绅成了亲,那乡绅待她也不错,就是一家子脸大如盆,恬不知耻的很。
伏虎红着耳根,憋了半天说了句:“属下没有看中什么。”
少年讥诮冷笑,盘腿靠在车厢体上,懒得管他。
几人回了端王府,息越尧也不急回自个小院,总是都开始在外走动,他也就顺势到北苑听雨轩。
花厅里头,息扶黎让雀鸟端来红枣山药糕和清水,息越尧面有笑意,将起先在书院遇上姜窈窕的事说了一遍。
小姑娘呆不住,她跑到院子里,蹲矮丛花圃边,拿小指头戳了戳湿润润的泥土。
她瞅着白嫩手指尖上沾染的土屑,想了想,竟动手拔掉花圃里头的矮小花草,徒手就刨。
息越尧说完事,两人出来,就见花圃里头,肉肉的小团子撅着小屁股,在地上刨着什么。
息扶黎额头青筋一跳,他那花圃里头栽种的尽是名贵兰花之流,可现在,外头抢破头都买不到的墨兰被小姑娘一脚踩地上,断叶残枝的好不凄惨。
息越尧微愣,赶在少年发火之前,他道:“酥酥,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抬起头来,一身都是泥巴,脸上抹成了小花猫,那一双小手更是脏得看不到皮肉颜色。
只见她眸子晶亮,十分有成就感地指着自个刨出来的小土坑说:“我要种树。”
息扶黎大步过去,带起的凌厉冷风刮着小姑娘的脸,将她散落进小脖子里的细发给吹了起来。
“姜酥酥,信不信我把你丢进坑里埋土种上?”少年气的五脏六腑都痛了。
小姑娘朝他吐舌头,大声的说:“我明天就要进学了,话本故事里头,小孩儿这一天都要种树,种只属于酥酥的小树,以后我就和小树一起长大!”
也不知她看得哪门子话本故事,总归她是牢牢的记住了这一点。
息扶黎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然后呢?给你种一株猪笼草行不行?”
虽然不晓得猪笼草是什么东西,但小姑娘直觉并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她不理少年,跑到息越尧身边,连比带划的说:“越尧大哥,我要种能长很高很高的树,还要开漂亮花花的。”
息越尧思忖片刻道:“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那就种凤凰木吧。”
息扶黎磨着牙,兄长发了话,这树定然是要种的,但是——
“不准在我花圃里种!”少年捡起断了一截的墨兰,简直心痛极了。
小姑娘又看向息越尧,这下息越尧摊手道:“不然种我的院子里?”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是住在大黎黎这边的,自然该种住的院子里。
她逗着手指头,小讨好的说:“我帮大黎黎的兰花浇水,大黎黎你分我一半花圃嘛?”
少年不想理她,蹲地上将□□的兰花挨个找出来,然后交给府中花匠处理。
小姑娘一身是泥地蹭过去,挨着他蹲下,也不管自个脸上干不干净,觍着小脸蹭过去,拉长尾音甜腻腻的喊:“大黎黎……”
少年俊脸更黑了,瞅着胸襟上的泥印子,目光不善地扫过小姑娘,一副恨不能将她按地上滚一圈的架势。
面容病白的青年并不掺和其中,他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两人互动,竟觉得十分温馨。
小姑娘心虚,她从袖子里摸出小帕子递过去:“以后我的凤凰木长高了,在树上搭了小屋子,我也分大黎黎一半。”
她不仅计划了种树,还准备以后要在树上搭树屋,就和话本故事里住在树上的漂亮精魅一样。
息扶黎睨她一眼,哪里会真不同意,不过是故意逗着人玩耍罢了。
他哼哼:“姜酥酥,你怎不上天,同日并肩呢。”
说完这话,他直接往花圃另一边扔了块小石头:“那边归你,这边归我,不准越界坏我兰花。”
听闻这话,小姑娘欢呼了声,她蹦跳起来拽住少年袖子:“大黎黎和我一起种吧?”
少年低头看了看袖子,鸦色的锦衣上小巧的泥手印子醒目又碍眼。
小姑娘毫无所觉,她去找雀鸟要栽种的物什和小树苗。
息越尧低笑出声:“我记得,你是三岁启蒙的,四岁去的书院稚童舍,然后头一天下学后,回来跟我说要养小鱼,吃住都一起,一块长大。”
息扶黎还真不记得这事了,他揉了揉鼻尖,目光游离。
息越尧继续说:“然后没两天小鱼被喂太多撑死了,你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把小鱼给我,说让膳房炖了,你要吃了小鱼,这样你长大就等于小鱼长大了。”
息越尧想起这些旧事,笑得乐不可支。
息扶黎耳朵尖缓缓红了起来,他似乎有些恼怒:“我不是我没有,大哥别乱说。”
两人正在话语间,小姑娘提着小木桶和小锄头哒哒跑了回来,她跑的急,小脸红彤彤的,鼻尖还有细汗。
她也不讲究,抬起袖子就抹脸。
“大黎黎,我要种在这里,我力气不够,你帮我挖个大土坑好不好?”她将手里的小锄头递过去,使唤的很是自然。
少年接过小锄头就扔一边,起身拿了花匠手里的大锄头,认命的在小姑娘指定的地方挖起坑来。
任谁都想不到,在外头霸道跋扈的堂堂端王府世子,竟会像个田野村夫一样,挽起袖子挥着锄头挖土,还小姑娘怎么说就怎么挖。
不大一会,一个足够将小姑娘埋进去的大土坑成型,息扶黎抹了把汗,眸色幽深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在花匠手里挑选树苗,比着自个的身高,在一众树苗里,挑了个同她一般高的,然后递给少年,并期待地望着他。
息扶黎撑着锄头,没好气的道:“你是想让我给你往死里种?保管你明早就能见到一截枯枝。”
小姑娘本来还很犹豫,一听这话,手一转,眼巴巴的将树苗交给了花匠。
一刻钟后,青翠嫩绿的小苗挺拔耸立在花圃里头,同矮小的兰花相较,很是鹤立鸡群。
小姑娘拎着小水壶,往新翻的泥土上浇了水,她还轻轻摸了摸小苗嫩叶,软糯糯地嘀咕道:“小木木,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浇水,你要喝多多的,和我一起快点长大哦。”
少年边擦手边嘲笑了句:“每天浇?你是嫌它死的不够快么?”
种树的花匠也是笑着道:“回姑娘,这刚种下的小树,只需要这一回将水浇透,得过几天它扎根了,方才能又浇水,且这个水是夏天早晚洒一些,冬天隔四五日才浇。”
小姑娘闷闷地应了声,将小水壶给雀鸟帮她收好:“那能浇水的时候,我要亲手给小木木浇的。”
她固执的要亲自照料这株凤凰木,盖因这株属于她的凤凰木一栽种下,就是她自己的责任。
当天晚上,小姑娘躺到床榻上,不过一刻钟,翻身爬起来,从少年身上跨过去,趿上软鞋,吧嗒吧嗒往院子里跑。
起初息扶黎没在意,如此两三次后,他被吵得来睡不着,无声无息地下床跟在小姑娘身后。
大晚上的,虽说盛夏并不冷,可小姑娘硬是忍着被蚊虫叮咬的痛痒,蹲凤凰木小树面前,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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