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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宫人接到章昺,脸上心里全是欢喜,一喜之后表情又变得怯怯:“殿下,今天是元夜,不去王妃里吗?”
章昺脸拉了下来:“提她做甚?”章昺对吕氏评价,是成亲天最高,之后一直持续走低,生儿子时候他感觉不是欣喜而是解脱。才在亲娘里领完了训,来又听到老婆,章昺心情变差了。
吴宫人依旧柔和低语:“您今天要留在这里,明天怕是不好交待。您不好交待,我也没法交待。”
章昺呆站着,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
吴宫人也不管他看没看到,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殿下,咱们就体恤彼此吧。大正月,别气着娘娘。王妃是娘娘为您选贤妻……”
“够了!”章昺一声低喝,张开了眼睛,看到爱妾梨花带雨模样,想到她受欺辱,暗骂一句,阿娘给我选什么贤妻?
吴宫人忍泪吞声,抽噎了两下。
章昺忽然问道:“王妃是贤妻,她对我有何益处?”
吴宫人怔了一下,道:“为您诞育子嗣,为您操持家务,承奉祭祀。”
“还有呢?”
吴宫人又想了一想,试探地说:“亲上加亲,维系姻亲。”
“还有呢?”
吴宫人跪下道:“殿下莫要再为难我了。”
章昺俯身将她拥起,在她耳边低语:“告诉我,嗯?”
“两代外戚,代代显贵,”吴宫人也轻声说,“这样事情,史不绝书。如果可以,还会想三代、四代、五代……代代捆在一起,世为婚姻,与国同长。”
章昺幽幽地接了四个字:“江山有份。”
吴宫人打了个哆嗦,从他怀里缩到地上跪着了。
章昺抬起手,摸了摸她头:“早些睡吧,我去王妃里。”
说着,竟笑了。
章昺走后,吴宫人整个人瘫在了地上,直到一个宫人打扮年轻女子过来扶起了她。吴宫人牢牢攥着来手,低声问:“小谢,我这样说,对吗?”
“小谢”轻声说:“很对,很好。是她们先不给我们活路!”
今天太子妃说一千道一万,却没能解答章昺心中疑问:难道让我娶吕氏,也是为了我好?对我有何裨益?是我靠外家稳定地位,还是外家靠我得享富贵?
现在他懂了。
章昺面无表情地进了吕氏正房。
吕氏今天闯了个祸,没想到婆婆没有提着耳朵叫她过去训一场,丈夫还转过来陪她了,内心十分惊喜。快奔了几步,几乎是小跑着往门口迎去,迎了一半,又悄悄放慢了脚步。
“哟,我道是谁?你还知道过来?”吕氏高兴完了,便如所有认为自己有宠人一样,忍不住拿一下乔。
章昺扭头就走,跑去书房睡了。躺在书房床上,章昺想,究竟是谁觉得阿娘竟是个贤妻?能够将内宅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今天说事儿,绝不能听再听母亲!
太子妃是他亲娘,搞得他娶了吕氏这个糟心货,他命,他认了,谁叫婚姻是父母之命呢?公孙佳又不是东宫女儿,凭什么听她?细细一想,太子妃安排这些婚事,有一对算一对,全是怨偶,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茫茫人海里选来这么些不对脾性人来组成夫妻。
章昺一夜翻来覆去,竟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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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公孙佳知道,因为她让太子妃与章昺母子生了隔阂,她一定会去佛堂认认真真上三炷香。
不过她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暂且高兴不起来,且得先安慰自己亲娘。
钟秀娥是个暴脾气,现在认为小女儿有指望,对公孙佳尤其上心。今晚观灯时吕氏闹这一,让钟秀娥非常恼火。当时皇帝在身边,她不太好发作。用她话说,她是“做了他快四十年外甥女”,很知道皇帝脾气,这个时候闹起来,舅舅是要打人。
她当时忍了。
结果女儿还得跟太子妃讲好话,还得“体谅”!
马车一宫,她就开始炸了:“太欺负人了!他妈!个小贱货她千万别死爹,吕家老王八千年万载!红毛绿龟!”
公孙佳悠悠地道:“别生气,今晚这事儿,该知道人都会知道。她好过不了。”
“也憋屈!个人给灯,不许挂,晦气!”
“好。放到佛堂,念几卷经。”
钟秀娥笑了:“这个好,驱驱邪就烧掉。”
回到了公孙府,公孙佳今年带回来灯还挺多,于是吩咐:“给他们都分一分,也见见宫里新样子。”
母女俩院子里各拣了大型走马灯之类,单良、荣校尉等也各分了一盏。钟秀娥真把太子妃赐灯扔到了佛堂。
公孙佳回到自己院子,不期然透过两院之间月亮门,看到隔壁院子还有灯光。想了想,指着一盏灯说:“这个放到普贤奴里吧。”阿姜道:“又心软了,小……丫头还算老实,我给他送去。”
“唔,我也去吧。”
“咦?”
钟秀娥生气,公孙佳倒没么气,她只是有点厌烦,一个正月,她跟宫里混这么久,两场宴会,净跟傻女人歪缠去了,简直浪费生命!一点也不想再过着这种日子,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正巧,看到了元峥房里亮光,就想跟他说说话。
元峥一直很乖,缩在自己屋子里不来。他知道自己身处公孙府后宅,一旦行差踏错就没有“以后”了。元夜是热闹,阿青她们喊他门看花灯,他推说背上摔到了,痛,并没有门。
不意公孙佳回来了,竟过来看他了。
元峥开了门,局促地站在一边,并且将门打得很开。与姑娘说话,他就很注意这个细节。
公孙佳并没有注意这个,示意阿意将一盏宫灯放下:“喏,宫里带来,挂着照亮吧。”
元峥开心地笑了:“哎。”
“你笑什么呀?”
“您很好。”
“不错,敢骂我了。”
元峥想了一下,说:“不是好人,但是真很好。”
“这话你说过一遍了,我也记下了。问你一件事情。”
“是。”
“你说只认父亲不认祖父时候,是怎么想?怎么下决心?”
元峥深吸了一口气,抬眼与公孙佳对望:“我没有退路了。这样对我最好,如果苟且一时,接下去岁月不过是零刀碎剐,消磨意志罢了。每一刻都是煎熬。”
公孙佳大笑着门:“把门关好,天还冷呢。”
阿姜惊愕地追了上去,扶着她:“主人?药王?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想跟阿爹说说话,走吧,去祠堂。”
这是家里小祠堂,公孙家品级摆在儿,即使这一家没有“列祖列宗”只供着公孙昂一个,它该有还是都有,且有足够规模。地方就靠近佛堂,挺方便公孙佳召唤两位师太过去作个法事之类。
今夜,外面灯火灿烂,府内却安静得很,公孙佳还是跟阿姜两个人,打着灯笼到了祠堂。
阿姜道:“我让他们先点炭盆。”
“不用,就两句话事儿。”
阿姜好奇地提着灯笼站在一边守着,祠堂里点着一盏长明灯,火苗轻轻地跳动,火苗周围是温暖橘黄色,几尺之外,越来越暗。公孙昂牌位恰在这暖光中心。
公孙佳仰着脸,对着牌位,几息之后便说:“好了。”
阿姜确认了一下:“这就说完了?”比上回在佛堂里“跟佛聊聊”还短呢?
“嗯。”
就一句话,有多久呢?
群傻女人太烦了,我不想消磨在这些破事里,我要做定襄侯。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章昺同学是有亲爹、亲爷爷的人哈,不至于蠢到亲妈说啥就是啥。
如果他蠢了,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大家看他蠢,是因为他没有学过马列,且……不像大外甥一样学过古代史,很多惨痛教训在他那会儿还没发生呢。
当然大外甥学过了古代史,也不大有用。
公孙佳大概是:爷不陪你们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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