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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玉旒云道,“臣这么做的原因难道你还需要问吗?只要能进议政处,其他的,现在臣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这毕竟——”
庆澜帝没说完,玉旒云又道:“如果皇上真的想给臣一条退路,臣想向皇上求一面免死金牌。”
庆澜帝一愣:“免死金牌?什么事这么大?”
玉旒云道:“臣替皇上做的是大事,当然就怕有个万一。所以想向皇上求个免死金牌来。”说着,压低了声音:“其实臣早就想向皇上禀报了,臣猜测,赵王迟迟不动手,就是想找一个机会陷害臣,就像去年大青河之战后逼皇上将臣软禁一样,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然后就可以散布谣言,动摇民心。所以臣想先向皇上求一面免死金牌,有此傍身,不怕赵王玩什么花样。毕竟,明日一封内亲王,臣进了议政处,就等于正式和赵王爷宣战了。”
“啊……”庆澜帝一拍脑袋,“果然!三皇叔如此狡猾,朕不知何时又会被他逼入死角。果然是先给爱卿一面免死金牌比较妥当。”他从腰里一摸,扯下枚赤金镶紫玉的蟠龙佩来,道:“也不用劳师动众打造一片金牌了,说不定还叫人发现了。这玉佩是太宗先皇在朕娶你姐姐过门时所赐,见了它就犹如见到太宗先皇,谁也不敢动你一分一毫,你拿去吧。”
“谢皇上!”玉旒云双手接过,同时跪倒谢恩。
“不必如此。”庆澜帝扶她起来,“当年朕娶你姐姐时就发誓要照顾你们姐妹俩一生一世,如今竟要劳烦你来替朕操心,朕在你姐姐面前如何交代得过去?朕自知是一个很没有用的人,但只要是朕能做的,你出个声,朕一定做到。”
“皇上——”玉旒云又要跪下。这次庆澜帝托住了她的手肘:“夜了,你们快点出宫休息去吧。明日上谕一发,你可有的忙了呢!”
听他这样说,玉旒云只有点点头,同石梦泉垂首肃立,恭送他上了肩舆,一路朝凤藻宫而去。到太监们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两人才直起身,举步出宫。
石梦泉终于等到了机会。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大人!”他快步追到了玉旒云的身边。
“这个给你。”玉旒云一把将太宗皇帝的蟠龙佩塞到他手里,“千万不要弄丢了。”
石梦泉呆了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免死金牌。”玉旒云道,“刚才我问皇上要的,你难道没看见?放在你身边,用处大一些。”
石梦泉愈发不明。
玉旒云却笑了笑,道:“明日起我就贵为内亲王。我不信有谁敢害我的性命,更不信谁会有这个本事。我怕有些人动不了我就找你下手,所以你要把这免死金牌好好保存,说不定会有用。”
石梦泉攥着蟠龙佩,玉旒云越是语气轻松,他就越是心如刀割:“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嫁给翼王爷?”
玉旒云耸耸肩:“你不是也和愉郡主定了亲么?如果我没有记错,前些天从凤藻宫里出来的时候,你也跟我说做内亲王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石梦泉急了:“大人,那天我说的是句玩笑话。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人如果是为了要内亲王的位子,为了要进议政处,为了阻止赵王爷而假意答应翼王爷的求婚,属下毫无异议。因为属下知道,大人做事很有分数,一定会留好退路。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在政事上如何碰壁,大人都不愿意走内亲王这一条路,可见大人想不出脱身之法。今天竟突然答应这婚事,属下想,大人一定是遇到了紧急之事,逼不得已——属下愿为大人分忧。”
“你不要乱想……”玉旒云想一笑了之。可是,石梦泉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仿佛想一直看到她心里去。“大人可记得,在汇昌的地窖之中,我和大人说过,人要彼此信任,就不能互有隐瞒。”他声音颤抖,“我现在很害怕,我怕会又像靖杨时那样,我……”
玉旒云咬着嘴唇:靖杨!从靖杨到汇昌的那一段路,几乎就是她人生最痛苦的一程。她何尝不怕那一段再次重演?只是回想起来,自汇昌之后,她又有多少事没有向石梦泉坦白?倘若不是为了去见郭罡,也不会被翼王胁迫……但这些事可以说么?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
烦乱时,石梦泉又道:“我知道大人做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不便说给我知道。我也不该强问。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人只身犯险。”
“也算不得什么险。”玉旒云道,“你不要问了,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她这样说,等于是承认自己有苦衷。石梦泉如何肯罢休,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道:“大人,是不是赵王爷他……他威胁过你?”
玉旒云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这样问?”
石梦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藏在心里会把人逼疯。他自己是如此,所以他想,玉旒云背着个包袱必然也是如此。多一个人分担反而好。于是道:“赵王爷今天找过我。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玉旒云的神色立刻一变:“什么事?”
关于庆澜帝的那些谎话自然不必说了,石梦泉想,因道:“赵王爷告诉我,大人你和皇后娘娘本是楚国公主,当年……”
他还一句话还没说完,玉旒云已经猛地发力挣开了他的掌握,连连退开了几步,满面寒霜道:“什么楚国公主?我才不是楚国公主!我才不是楚国人!”
她如此反应,可见赵王所言非虚。石梦泉怕她一时激动,被人见到,急忙想要拉住她。可玉旒云却闪开了,一行退,一行恨恨道:“我不是楚国人。楚国都是我的仇人!都是我的仇人!”她只顾着激愤,未留心已经到了粹华门口,一脚踏在了门槛上,就朝后摔了下去。
石梦泉叫了声“当心”,但已经来不及,只有飞身扑上将她抱住,一齐摔在了地上——粹华门外不远就是浣衣局,成日介洗濯晾晒,铺地的青砖一向都是湿漉漉的。玉旒云依然激动地挣扎,可是青砖滑溜,越急越站不起来,终于被石梦泉紧紧地压到墙角:“大人,这是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玉旒云死死地咬着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这一日之内,究竟还要有多少打击?
“我记得在凉城外芙蓉庙,我和大人躲在于文正公的坟里。”石梦泉轻轻地道,“当时大人就告诉过我,于文正公是你的先父,而旁边那被烧毁的宅院就是你的家。大人你确实是楚国人。皇后娘娘是充作宗室之女来到我国和亲的。可是楚人和亲是假,伺机要刺杀太宗和仁宗是真,事败之后,又企图杀害皇后娘娘来嫁祸我国——楚人这搬歹毒,你憎恨他们是该当的。”
“何止!”玉旒云咬牙切齿,“我爹的一辈子,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劳心劳力,结果被楚国的狗皇帝害死,我娘布施善堂,资助医馆,如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不知造了几百几千级浮屠了,最后却被那连狗也不如的楚国皇后害死。我们于家会有今日,我玉旒云会有今日,都是拜楚人所赐!”
她身子颤抖得厉害,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碎成了千百块,就要在这夜风中被吹散,而她就凭着一种毅力,强要将碎片拉在一起。纠缠与挣扎,她就快要被耗尽了。
“嘘——”石梦泉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两掌之间,温柔又镇定地让她的颤栗停歇:“大人十几年来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往事,是不是很累?如今说出来了,是不是好受些?”
玉旒云怔怔的,感觉暖意从双手手传来,遍及全身。她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了下来,看清楚了对面是挚友那十几年来都不曾变过的温和忠诚的脸,微微的笑容,像夜色的保护,如此安全。这一天来紧绷的精神霎时松懈,浑身酸痛,才真的觉得:的确,长久以来自己一个人真的很累了。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安全的保护,让她什么都不用担心,那该多么好!
正在这一愣的时候,石梦泉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那样自然而然,仿佛云彩散去月色终究会显现,大雨过后天空必然会放晴,不用思量,毫无顾虑,在不经意间,她已经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心猛地一撞,接着就平静了,合起眼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连身体的酸痛都在瞬间消失。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大人。”她听见耳边低沉的话语,“我不理大人你是什么人,有怎么样的过去,又有什么目的,只是要是为了保护大人,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做什么都可以?”她轻声一笑。
石梦泉一惊,发觉自己行为越轨,连忙松开了她,倒身跪下:“是,属下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旒云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谁要你赴汤蹈火?你别忘了,你不可以比我先死。”
“是。”石梦泉见她情绪恢复,反而更为刚才的举动感到尴尬不已。
而玉旒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招手叫他起身,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不过却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玉旒云道,“只不过是我不便出面罢了——罗满算是跟你一起在前线摸爬滚打出来的。我知道他欠了户部一笔银子,具体数目倒还不清楚。但是我想帮他把银子还了。你帮我去户部问一问,欠了多少你就替他还上,然后到我账房里来支。”
“罗满欠户部银子?”石梦泉真是闻所未闻。
“赵王连我都能威胁,其他的官员又怎在话下?”玉旒云道,“我最近抓了一批楚国奸细,从他们口中得知,赵王手中有一本《百官册》,上面记载着朝廷六品以上官员的各种把柄。有关罗满的一条,就是他爹爹烂赌成性,让他这个大孝子背了一身债,用尽俸禄不算,还向户部借银。虽然向户部借银的官员多得很,但是追查谁不追查谁,还不是看户部堂官的意思——若有人能从背后威胁户部官员,那么这个人就能操纵户部去追查他想追查的人了。”
“果然卑鄙!”石梦泉道,“人总有迫不得已违法乱纪的时候,这要都被赵王纪录在案,恐怕我们军中还有不少人都被赵王拿住把柄。”
“不错。”玉旒云道,“可惜这本《百官册》我现在还没有见到。但是我恐怕现在正式和赵王撕破了脸来,他就要开始着手对付我们的人了,所以咱们有什么漏洞都得趁早补上,省得麻烦。”
石梦泉点头道:“的确如此。既然借银之事如此普遍,恐怕我们军中也不止罗满一人,要不要我一并都到户部查了来,把他们的亏空都还上?”
玉旒云瞥了他一眼:“虽说是我出银子,但是我家账房也不是聚宝盆,岂能一个一个都替他们还了?再说,你这样去打听,动静大了,肯定会被赵王发现,反而落人口实。我想罗满是最紧要的一个,其他的旁敲侧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有多少,再做打算也不迟。”
石梦泉道:“是。除了户部欠银的事之外,《百官册》上还有什么大人打听到的?”
还有陈灏是翠竹镇的杀人犯郑豪,玉旒云想,这个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摆平。至于石梦泉实是舒鹰后人这件事,据翼王说并未记载于《百官册》上。不知石梦泉自己晓不晓得呢?
她想了想,道:“别的我也不知,等我设法得到了《百官册》再说。看来今年下半年都要在京里和赵王斗法,暂时也不会出兵南方了。”
石梦泉不知她为何突然换话题,只答道:“是。有些士兵本来调自各省,应该让他们回去驻地。还有一些应该让他们回乡探亲。我想南方治蝗、治水也正需要人力。”
玉旒云道:“正是。待我进了议政处,将这养老税的事情一落实,京外的士兵就可以各回驻地。”顿了顿,道:“虽然会很忙,不过庆澜元年之后还是头一次我们两个能在西京过中秋和八月廿四的□□生辰节呢。”
石梦泉怔了怔:“可不。算起来我已经有两年没在宫里看烟花了。”
玉旒云道:“不过小时候放烟花的那些事我都还记得——有一次泰王世子拿爆竹丢你,后来我把一个‘蹿天猴’插在他的帽子上,他的头发都被烧了个精光呢!”
石梦泉如何会忘记这些儿时往事?泰王世子如果还活着,也该和他们同年。只是,在仁宗朝的争斗中泰王全家被宗人府圈禁,不久阂府染病,一个都不剩了。回想起来,仁宗朝的争权夺利,最后生存下来的一个是庆澜帝,另一个就是翼王。他不想让赵王的那些话再扰乱自己的心神,只笑道:“烧光人家头发的是大人你,不过后来被罚的就是我。我在慈宁花园里跪了一夜,差点儿连路也不会走了呢!”
“是啊,”玉旒云道,“偏巧你娘和你姑姑都不在宫里,是姐姐亲自帮你擦的药酒——咦,不过想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好像每年八月你娘和你姑姑都会跟我姐姐告假。”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但是却特意看了石梦泉一眼。
石梦泉却全然没觉得有何不妥:“八月廿四其实是我爹的忌辰,娘和姑姑知道在宫中是不能拜祭的,以前皇上龙潜藩邸,那也是王府,□□生辰节祭奠犯忌讳,所以每年这时候她们都请假回乡扫墓。毕竟南方七郡离京城远,规矩也没有那么严。”
“哦?真是巧!”玉旒云道,“我才第一次听说。你离开家乡也很多年了,倒一直没有回去扫过墓。”
“庆澜元年的时候去过了。”石梦泉道,“大人派我去治蝗,我就以权谋私了一次。”
玉旒云扑哧一笑:“这也叫以权谋私?换成是其他人,到了你今天这个位子上,早就大兴土木修葺祖坟宗祠,说不定还向皇上求了恩典,把祖上三代都封了官呢!”
石梦泉也笑了,道:“如果属下和‘其他人’一样,恐怕也不能够这样追随大人左右了。”
玉旒云摇摇头,举步跨回了粹华门内,继续朝原路出宫。边走边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都只是小事,我会计较么?难道我知道了罗满为还父债而闹亏空就不再继续重用他?你们谁是真的忠诚,谁是真的对我好,我心里清楚得很。”
是么?石梦泉跟在她身后越一步之遥,心中暗想: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真的清楚么?
玉旒云继续道:“百善孝为先,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大修祖坟,还应该求皇上把你石家祖上凡是有功名的人都追封官爵。”
“这……这是为何?”石梦泉不解道,“我爹生前不过是一介农夫,也是从外地逃荒来到南方七郡的,祖上是些什么人,哪里追查得出来?”
“追查不出来?”玉旒云笑道,“那更好了,去查查看史上有什么与你同姓的大人物,就算成是同宗,岂不便宜?”
石梦泉愈加奇怪:“大人怎么对我的出身特别感兴趣?”
“不是我感兴趣。”玉旒云道,“这不是很多人常常做的事么?凡上当皇帝的,总说自己的母亲梦日入怀,而王侯将相又常常能指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是王侯将相——”她这样说着,看石梦泉的表情越来越迷惑不解,知道他对于自己的身世多半是一无所知的。这更好。她想。因哈哈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英雄莫问出处。世上太多的陈规陋习,才让人觉得非要龙生龙、凤生凤。我就偏偏要让世人知道,农夫的儿子也能做大将军,以此鼓励年轻人积极报名参军,报名加入将来的武备学塾——你就是我的一块招牌!”
石梦泉才松了一口气:“大人可真是把我弄糊涂了。”
玉旒云放慢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我发现要在朝廷中立足,光会带兵打仗是不行的,还有许多别的事要留心,而其实做这些事的技巧和带兵打仗也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只要时时留意,步步为营,必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是。”石梦泉虽然胸无城府,但也承认这一年来如许风浪,更可怕的战争其实在沙场之外。
“所以今年八月你娘和姑姑回乡的时候你也应该跟着一起去。”玉旒云道,“我向皇上给你求恩典,修葺你父亲的陵墓。同时也在你的家乡建立第一所武备学塾,以志纪念。”
“多谢大人。”石梦泉赶紧抱拳,“不过……西京中正多事之秋,修葺陵墓也不急在一时……”
“哎——”玉旒云打断他,“有时候,在战略上,最漫长的迂回道路,常常又是达到目的的最短途径。”
石梦泉一讶,正要细细玩味这句话。玉旒云又道:“免死金牌要收好哦——快出宫吧!”说着,自己已经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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