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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令掌柜面色微微一变,“这是陆公子大半年前画的《千江图》,听说被人高价买走了,后来城中许多学子文士皆尝试过仿画,却都不曾画出那般神韵,唯独小店有几位手法了得的,花了几月功夫才仿出来,只是小店还未挂出来卖,大人若是见过,必定见的是真品,莫非,买走这幅《千江图》的人大人认识?”

薄若幽也狐疑的望着霍危楼,霍危楼似笑非笑的,却是不答反问,“你店中卖过陆闻鹤的画,且又见过这位小姐来店中问过多次,那你可有见过陆闻鹤与这位小姐在此碰面?”

掌柜的有些茫然,“这是不曾的,便是小人也只见过陆公子两次,寻常都是说好了价钱,再交了定钱,而后陆公子才会命人将画送过来。”

“没有中间人?”霍危咯又问。

掌柜的便道:“没有的,一开始陆公子有一位相熟的画馆,他的画也大都在那里寄卖,后来画馆掌柜离开京城了,因与小人相识,便将陆公子的画作放在了小人此处,也是小人争气,没让陆公子的画跌钱银儿,因此,后来陆公子的画小人还算容易拿到。京城中其他书画馆的东家也想卖陆公子的画,不过次次都争抢不过小人。”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画卷卷起来,又道:“小店里除了京中才子们的画作诗文,亦有两幅前朝大家的真迹,大人您可要看看?”

掌柜看出霍危楼并不欣赏陆闻鹤的画作,又觉他身份多半尊贵,便试探着问了问,霍危楼却仍然看着他手中画卷凝眸未语。

掌柜便又道:“这仿品虽然极像真品,可到底配不上大人身份,大人若是喜欢,小人可去问问近来陆公子有无新的画作。”

霍危楼看了这铺子一圈,“这位小姐多久来一次?最后一次来是何时?”

掌柜的忙道:“最后一次来是五日之前,至于之前多久来一次小人有些记不清了,每月都来,来的勤的时候十天半月便要来一次,且小人猜测,这位小姐多半是对陆公子有意,因此不辞辛劳,对陆公子心生仰慕的小姑娘小人见过不少,可大都只是来问一次两次便罢了,唯独她是来问了数次的,小人便记起来了。”

顿了顿,掌柜的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人来问这位小姐可曾来过此处,莫非……这位小姐离家未归?”

绣衣使穿着衙门公服,一看便是哪个衙门的,可若是出公差,又怎会有女子跟着?且霍危楼亦是微服,掌柜的想来想去,只觉霍危楼来寻人的,他便忍不住问:“莫非是这位小姐与人私奔了?难不成……是与陆公子私奔了?”

霍危楼看了他一眼,掌柜被他神色一迫,忙闭了嘴。

魏灵常来此处是真的,先不论有物与人私见,可至少她要来的是此处,而非崇文书馆,崇文书馆只是个幌子罢了,她多半亦是仰慕陆闻鹤之人,可她出身伯府,身份也算尊贵,若她当真喜欢陆闻鹤,为何不直接想法子见他?而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霍危楼视线扫过厅堂,“此处还有哪些人的书画在此寄卖?”

掌柜便叹了口气,“不少呢,可是那些人没名没姓的,如何卖的出去?好多人以此为生,却连生计都难维系,也实在可怜,只有那些擅长仿画的多少有些油水可得。”

无名无姓者,画工又寻常,真正喜好书画之人自然不会买他们的作品,而仿画,尤其仿传世之作,却几乎是供不应求。

霍危楼走在架子旁随意的翻看,薄若幽见状也跟着他翻看书册画卷,看了一圈,倒是真的发现了几张仿的不错的,霍危楼又问,“这位小姐来时,身上是否常穿着红裙?是独自来的?”

掌柜的颔首,“正是,这位小姐生的貌美,又喜好红裙,一看便是富贵出身,不过她的确每次都不带丫头,又有些奇怪。”

“在你此处寄卖书画的文人里面,可有左手残缺者?”

霍危楼语气漫不经心的,掌柜的听的一愕,“左手有残缺?那是没有的……这些文人书生,大都是入过考场未中的,有些还是举人之身,他们不会有残疾。”

薄若幽验尸得出凶手左手受过伤或者左手只有四指,可掌柜之言却令霍危楼有些失望,他又打量了铺子一圈,见暂无所得,便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带人离开。

上了马车,霍危楼吩咐道:“去霍国公府。”

薄若幽迟疑道:“侯爷说见过那副画,是在国公府见的?”

霍危楼颔首,“霍轻泓买回去的。”

薄若幽想到霍轻泓倒也不觉意外,倒是霍危楼神色阴沉沉的,薄若幽见他如此,已料想到稍后他不会给霍轻泓好脸色。

然而马车到了国公府,霍轻泓却并不在府中。

宁骁站在马车之外禀告道:“说世子已经有好几日未回府了,今日这个时辰,还不知道在哪里。”

霍危楼面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吩咐道:“本侯去未央湖畔看看他在做什么,你带几个人去国子监祭酒家走一趟,好好的查问查问这位陆公子的底细,本侯会带霍轻泓回侯府,稍后将这位陆大才子也请来侯府见一见。”

宁骁应了,忙带着人往国子监祭酒府上去。

薄若幽即便才回京城不久,却也知道未央湖畔颇多青楼画舫,霍危楼探问都不探问便知霍轻泓在那里,也算对霍轻泓了解甚深。

马车直朝着未央湖去,未央湖在城西,位置虽是偏僻,却因为风景极佳,又连着西市要道,便成了一处赏景玩乐的繁华之地,湖畔酒肆画舫颇多,几家颇有盛名的青楼便在湖畔屹立着,这些青楼非寻常妓馆可比,其中多有绝色,且各个身怀绝技,要入此地一近芳泽,少不得要一掷千金,实乃是京城销金窟。

这一路上霍危楼都未曾言语,薄若幽见他如此,自然也是凝神静气不敢开口,只有马车行过西市之时,薄若幽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

长兴坊在城东,她前几日置办家用皆在东市采买,因此回京之后,还是头一回来西市,西市热闹纷呈,比之东市更甚,如今正午时分,更是人潮如织,薄若幽带着两分新鲜的观望着外面的画栋雕梁,霍危楼此时才淡声开口。

他缓缓问:“热闹好看吗?”

薄若幽忙放下帘络转过身来,正襟危坐着不敢动弹。

霍危楼有些无奈,“本侯并非是不许你看。”

薄若幽看了他两眼,见他眉眼间神色果真松快了两分,方才挺了挺背脊,“侯爷适才心绪不佳,民女还当掀着帘络令侯爷不快,所以……”

霍危楼剑眉微扬,“本侯有那般不近人情吗?”

有。

心底如此作答,薄若幽面上眼珠儿转了转,颇为委婉的道:“侯爷怎会不近人情,只是侯爷身份尊贵,若令侯爷不快,自然是底下人的错处。”

这话令霍危楼气的笑了一声,“你在讽刺本侯?”

薄若幽不由苦了面色,“民女如何敢?”

霍危楼气哼了一声,见马车驶出西市往未央湖的方向靠了,便道:“你是见过霍轻泓的,他父母只他一个儿子,可他年近双十也无半点志向,实在令人生气。”

薄若幽与霍轻泓同行半月,自然也有几分体会,“侯爷息怒,世子身份尊贵且亦算年轻,如今纵情恣意了些也不算大过。”

霍危楼眉头微扬,显然没想到薄若幽会为霍轻泓说话,“本侯若似他这般,哪有今日武昭侯?”

薄若幽便道:“世子自然难与侯爷比较,且不说世子,便是大周万万人亦难与侯爷比拟。”

霍危楼挑眉望着她,薄若幽便道:“侯爷出身尊贵,且侯爷之心志城府,侯爷之手段谋略,皆远胜常人,世上何人能与侯爷相比?是以侯爷若想着世子未如您那般出类拔萃,那必定只会惹得自己生恼,实在颇不值当。”

霍危楼挑起的眉头落下,神色松和了许多,“并未令他如本侯这般,实在是如此不成气候不像个样子。”

话虽如此说着,可语气已是轻缓,薄若幽松了口气,心道难怪官场上的人都会阿谀奉承,试问谁不喜听夸赞?而这奉承之法也着实好用,这才几日,她已用的如鱼得水。

霍危楼心境好,薄若幽便少了些紧张,马车一路往湖边行来,刚走了没多远,薄若幽当先看到了伫立在未央湖东侧的晚云亭,她忍不住出声,“此处便是当日冯渥丹和婢女走失之地。”

听的此言,霍危楼也倾身过来,她二人一同探身从窗口看出去,可窗口也就那般大地方,霍危楼的欺近令她心头一紧,却也并不排斥与他靠的近些,她身子往旁里让了让,一手将帘络拉的更高些,保证自己也能看到。

“冯家婢女说过,当日清虚观的道长在亭内设下了卜卦祈符之地,当时大家先在外面放生,而后要去亭子里求平安符,去的人极多,她便在外面等候,可等了许久都未见冯渥丹出来,后来,又进去找,却发现其内也无人。”

薄若幽说着,霍危楼也定眸看着晚云亭。

这晚云亭说是亭子,却是一处四面皆有格栅的水榭,西侧临着未央湖,东侧为雕花格栅遮挡住了外面视线,正门在南侧。今日天气清朗,未央湖边游人不少,此刻这晚云亭中便有许多人影游移,可格栅挡着,倒也瞧不真切。

霍危楼看了看亭子建制,等马车快要走过之时,他开口道:“这亭子不止一处出口。”说完便道:“停车,去个人看看亭子北侧可有出口。”

马车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有绣衣使回来禀告:“启禀侯爷,亭子西北角上的确有处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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