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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睿觉得全身难受,不光脑子疼,四肢百骸也跟浸在百尺寒潭里似的,冰冷,沉重,一动也动不了。
“艹,一定是被鬼压了。”浆糊般的脑海里还留有一丝意识。
正默默蓄力,好睁开眼睛从鬼压床的不妙中醒来时,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远忽近。
一个略带嘶哑的低沉男声自言自语道:“怪哉,风月宝鉴怎么不见了?”说着,一双带着暖意的手上下抚摸他的身体,显然在找那什么宝鉴。
贾睿想躲,然意识又支配不了躯壳,只能默默忍受。
那双手所及之处就像有毛毛虫爬过,不适感比鬼压床还强烈。
来人似乎是个话唠,边找边发愁道:“完了,万一找不回来,警幻那娘们一定会发疯。”
“警幻?这个名字好熟悉。”贾睿为了转移不适,努力回想刚听到的话。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来人又喃喃自语道:“不对啊,这人明明刚死,身下一滩东西又腥又臭,都还没干,拿在手里的宝鉴怎么会丢了呢?难道被收起来了?”
接着,就好一番翻箱倒柜,中间还将贾睿的身体翻来覆去好几回,但仍然一无所获。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苍老的男声从室外大声喝斥道:“谁在那里?!”
自言自语的声音立刻消失,那人也似乎化为一阵风从窗户卷了出去,踪影全无。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
有人缓步走近,脚步沉重而疲惫。
他来到床头站定,俯身帮着盖上被子,还摸了摸贾睿的额头。
手很凉,枯瘦,像是竹枝,有些冰,有些硌。
来人慢慢坐下,冲着床上的贾睿轻叹一声:“瑞儿,你什么时候能好?只要你好起来,祖父再也不打你,逼你读书了。唉,是祖父不对,不该把恢复侯府公子的荣光全都寄托在你一个孩子身上。祖父知道错了,呜呜……”
苍老声音里满是心酸苦楚,呜咽声更是让贾睿听得鼻子发酸,似乎身体还残留着原身的情绪情感,有悔痛,有不甘,有仇恨,更有对死亡的恐惧。
“原来是这具身体的爷爷!”
老人在床沿坐下,摸了摸孙子蜡黄瘦削的脸庞,继续小声唠叨。
什么去王氏那儿求人参救命,琏二家的只给了几钱参须渣子,一副“独参汤”都没凑齐,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什么嫡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一家子,亏得他和贾代善是亲兄弟。
最后还笑话孙子,冲着跛足道士喊“菩萨救命”,真是不知所谓,怎么也该喊“道祖保佑”才是。
贾睿听老者不停唠叨,脑袋竟然越来越清明,且越听越吃惊,这“风月宝鉴”、“王夫人”、“琏二家的”、“跛足道士”,不是红楼梦里的吗?
“艹,难道我成了人妻控贾瑞?!”
他极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渴望比因在沙漠里走了四五天没喝上一口水而对水的饥渴还强烈,然而,眼睑就跟没有似的,死活睁不开。
不用多想,此时贾睿也明白,跟前的老人就是贾代善的庶弟贾代儒,而刚才找东西的就是跛足道士,找的是大名鼎鼎的风月宝鉴。
贾代儒又坐了一会,给扯了扯被子,这才叹息着起身离去。
老人刚走,跛足道士一阵风似的就又回来了,仍翻箱倒柜的找宝鉴,可还是没找到。
不过,他显然不死心,又在贾睿身上摸来摸去。
而贾睿呢?就像夜深人静喝多了黑咖啡,疲惫又兴奋,完全无法沉睡,灵魂如同悬浮在虚空黑洞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恍如万年又恍如一瞬,黑洞里出现一点针尖般的亮光,并慢慢膨胀扩大,胀到无法再胀时,烟花般炸开!
“啊!”
模模糊糊的,爆炸声里竟然还夹杂着一声惨叫。
惨叫消失,贾睿也彻底清醒,暖意潮水般涌来,身体像泡在母体子宫里,舒畅无比。
而这时,道人的手又一次摸到胸口,忍无可忍的他终于能再次睁开眼睛。
视线锐利,仿佛有形有质,射向跛足道士。
而对此有感的道士也抬头看了过去。
两道目光空中相接,如同对轰,激起大片无形涟漪……
有人说,喜不喜欢一个人可以在看到对方的十秒内做出判断。
虽然看不清是不是长短脚,但眼前这位道士气质却的确颇为不俗。
不过是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道袍,偏偏穿出了几分仙风道骨。
就连绾发的荆簪都闪着光,柔滑润泽,也不知是包浆还是宝光。
年龄?判断不出。
面相不过二十,双眼晶亮,眼神沧桑,仿佛已看尽这世间无数沧海桑田。
是滴,贾睿对这位道长并没有恶感。
但没有恶感,不代表他不想收拾对方。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道士想问:“你怎么活过来了?”
贾睿想问:“你真的是修行者、来自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一次异口同声。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让警惕与戒备消散大半,二人相视而笑。
道士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在靠近床头处的鼓凳上坐下。
贾睿双肘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枕上,飞快扫一眼屋内,心里只来得及感叹一句“寒酸”,口中却先发制人,问道士:“你在找什么?”故作不知。
跛足道士定定看着他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借给你的风月宝鉴。”
贾睿听罢,故意怒道:“你这个道士不老实!”
“我如何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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