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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煜澄没留在东院用饭,青年等人也没来。
郑芸菡结合多方消息,心里已经十分有数,与温幼蓉用饭时,笑眯眯道:“他们叫你阿呦,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温幼蓉筷子一顿,低下头,“随你。”
郑芸菡露出大大的笑,甜腻腻喊她:“阿呦。”
两人继续吃饭,温幼蓉明显没胃口。
郑芸菡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待睡下时,她照常给温幼蓉讲故事,还是和二哥的故事,温幼蓉这一次睡得出奇的快,郑芸菡轻手轻脚吹熄灯火,合衣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温幼蓉睁开眼,悄悄起身出了房门。
郑芸菡紧随其后跟过去。
搭着十几人大通铺的房内,青年们都没睡着。
“禄哥,呦姐变了。”温福沮丧又低落的对为首的黝黑青年说着。
另一边的温寿看着沉默的兄弟们,也难受的很:“别这么说呦姐,听说她死里逃生,大半年的时间才养过来。”
温福不服:“呦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以前她带我们捕蟒蛇,中了蛇毒,也是差点死了,后来还不是没事人似的。”说着又低落起来:“她就是变了……”
门被踹开,温幼蓉沉着脸站在门口,所有人全部站起来,恭敬地看着她。
黝黑青年温禄见到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阿呦!”
她走进来,赶在温禄继续废话之前抢白:“一盏茶的时间,说事。”
温禄皱眉看着眼前的阿呦,心情复杂,他也觉得阿呦变了很多,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事情,要从那个幺蛾子公主被抓开始。”
镇江女侯,也就是祁族首领,多年来一直带着祁族人守厉山镇湍河。可是安阴公主的事情被闹大后,风向居然开始往“女主大权多惑乱”的方向延伸,大致意思是,女人掌权就是纵情纵性,胡作非为。
一个落难公主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掀起这些风浪的,但架不住有心人大作文章,使劲儿吹这阵风,还将女侯手头几件办的不怎么体面的事全抖出来。
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没有影响,实际里,女侯向朝廷请旨册封世子一事被压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祁族山部协助玢郡王赴并州的旨意。
温禄快气哭了:“咱们祖祖辈辈守着厉山湍河,也不止女侯一个女首领,本以为完成漳州大业得封侯爵是好日子来了,结果却平白遭人污蔑怀疑,是,女侯有时候是霸道了些,但她一直是个值得人尊敬的首领,陛下竟不信她!”
温幼蓉指尖轻轻敲桌面,淡淡道:“那头住着一位亲王,一位郡王,还有一位深得陛下信任的刺史大人,你再嚎大点声音。”
温禄憋屈闭嘴。
温福急了,赶紧道:“呦姐,咱们山部这次是被那个郡王当工具使了,他是皇亲国戚,想用我们帮他立功。可咱们不能这样被人欺负啊,我们商量了之后,想抢一抢功劳。”
温禄忍下悲伤,继续正题:“阿呦,刚才我是着急才胡言乱语,不是要你去勾引什么刺史,以你的本事,根本不需要用这下作法子,你说……我们可以不可以跟刺史来一笔交易?”
温幼蓉笑了:“呀,还有暗线呐?”
温禄:“阿呦,我是认真的。路上我们打听了,玢郡王和刺史是两派的,玢郡王捏着祁族的痛处,只想用完就扔,哪怕咱们累死累活,也半点功劳都没有。可我们现在必须挣一个功劳,盖住那些流言,为女侯正名。”
“所以,我们不妨和刺史结成联盟,帮他完成任务立下大功,功劳分摊!听说忠烈侯府在长安很吃得开,宫里还有娘娘呐,如果他们能再帮我们美言几句,让陛下不要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那就更好了。”
温寿耳朵好,忽然听到外面有异动,“谁在外面。”
温幼蓉忽然伸手将温寿按住:“坐回去。”
温寿:“外面……”
“我让你坐回去。”
温寿狐疑的坐回去,眼睛仍盯着外面。
他怀疑有人在偷听。
温幼蓉:“说完了?”
温禄:“大致是这样。阿呦,你……”
“好。”温幼蓉起身:“思路清晰,计划周密,你们好好干,走了。”
青年们目瞪口呆,温禄抢一步拦住她:“阿呦,你……你不带我们一起吗?”
温幼蓉绕过他出去。
房门打开,温禄追了几步:“阿呦!”
温幼蓉站定,脆声悠长:“以后在人前,最好装作不认识我。”不然你们的机智计划,就要打水漂了。
她步履轻快的走出他们住的地方,见没有人跟出来,神情终于黯淡下去,冲着一尊假山石狠狠踹了一脚,结果踹的自己泪眼汪汪,扶着山石坐在地上,抱膝埋头缩成一团。
面前有很轻的脚步声,温幼蓉猛地抬头,把付雯玉吓得后退一步:“我……我听到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棉帕子,绣着符合季节的迎春花。
温幼蓉接过手帕,指尖轻轻摩挲,仰起头看着她。
付雯玉被她看的不自在,转念一想,不自在的应该是她才对,遂轻咳一声:“我听到了,你刚刚对你的同乡恶语相向,是不想和他们有瓜葛吧?”
温幼蓉眯起眼睛,不答。
付雯玉走过来,靠在她身边的假山石上:“温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理解。”
“出身低,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好像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开出身低的卑微。你和郑姑娘在一起时,明明是你呼来喝去,郑姑娘做小伏低,可是她出身高贵,即便如此做派,也没人觉得她卑微;你明明威风,只因出身卑微,终究沦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付雯玉垂首看着地上的少女:“出身高贵者,跪着都比出身低微者高许多呢。”
温幼蓉歪头,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付雯玉舒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大概是……略有所感,惺惺相惜?”
夜色里,响起了少女的轻笑声。
付雯玉一愣,在温幼蓉面前,她一点都不卑微,直言道:“你笑什么?”
温幼蓉扶着假山石站起来,捏着手里的帕子:“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付雯玉觉得眼前的少女思路很跳脱:“喜欢就拿去吧。”也不值钱,不是贵女们会用的样式。
温幼蓉认认真真叠好放在兜兜里:“多谢。”
见她要走,付雯玉没忍住追了一步:“别再这样了。”
温幼蓉不解的看她。
付雯玉垂眸:“别再这样了,免得到了最后,发现既够不着头顶的月亮,也离了和你一起的同伴。”
温幼蓉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够不着头顶的月亮?”
付雯玉想说,就你这样,还够月亮?不被当成笑话赶走就是好的。
还没说,就听她兀自奇道:“不对啊,我没事够月亮干什么?撑得慌哦……”
她甩甩手绢,“走了。”竟是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阴郁低沉。
付雯玉被晾在原地,一脸茫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说这番话。
亦或说,她也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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