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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煜星是被一阵奇怪的味道呛醒的。
睁眼见到秦蓁盘腿坐在身边,举着个鼻壶往他面前凑,他躲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她给陈彻送鼻壶的画面,气恼道:“你敢药我……”
秦蓁张口先咳了两声,不自在的揉了揉发疼的心口:“不药你,看你冲出去跟怀章王大打出手,你妹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郑煜星语塞。他试着动手脚,发现浑身酸软,忽道:“你随身带迷药和解药?”
秦蓁收起鼻壶,“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带着这些也不奇怪。”
郑煜星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把话咽回去,他死死抿唇,几乎是抖着手臂撑起身子,靠着墙盘膝而坐,大口喘气。
“如今这个情况,我得向大哥和二哥道明……”他看一眼秦蓁,又不确定起来:“行吗?”
秦蓁怀疑自己被他压出内伤,尽量平缓道:“敢问贵府几位公子看好芸菡和怀章王吗?”
郑煜星摇头如拨浪鼓:“他不合适。”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他若能帮芸菡走出阴霾,我们会很感谢他的。”
秦蓁眯眼:“怀章王是你们想用就用,想扔就扔的?”
郑煜星不说话。
秦蓁:“既然不看好,我斗胆猜测另外两位公子会第一时间选择拆散,甚至认为,换一个比怀章王更年轻俊朗,温柔贴心的郎君,更容易让菡菡对婚嫁一事生出向往。”
郑煜星理直气壮:“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更好的办法。”
秦蓁眼底划过一丝微弱的寒意:“你们,到底将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情当做什么?”
郑煜星一愣,望向秦蓁。
秦蓁眼神轻转,避开他的眼神:“在你们看来,芸菡年纪小,不懂事,所谓的情窦初开,是冲动,是新鲜,是不成熟。所以你们不在意她这份心动,只想要一个圆满的结果。”
“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很多人,都是因为最初那份最单纯的冲动,新鲜和不成熟,被人狠狠践踏,恣意破坏,才有了后来模样?”
她笑了一下:“后来的模样,或是温婉大方,或是从容有度,或是儿女双全,自在逍遥,证明着从前的一切并不是跨不过的坎,只是偶尔的夜深人静里,猝不及防的某一瞬间被触发,疼的辗转反侧,噩梦连连……而已。”
郑煜星指尖一颤,看着她的眼神融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秦蓁没看他:“我只是觉得,动心和没动心,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她现在动了心,就不能那样解决,个人陋见。”
郑煜星默了一瞬,说:“不会,你想的很细。”
秦蓁抬眼,目光撞进青年深邃的眼瞳中,又毫不留恋的移开:“若是几位公子都能理解这一点,你告知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也是芸菡的兄长。”
“但此事不仅关乎她的心态,更关乎你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哪怕是为她好,却因逆着她的心意而生出矛盾,坏了兄妹感情,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郑煜星看着她没说话。
秦蓁挑眉:“是不是发现,我特别会讲道理?”
郑煜星眼神轻动,直视前方,嘴角牵起。
他靠着墙,低沉的声音清朗动听:“我发现,原来你不算计别人的时候,还能这么细心体贴,就……挺厉害。”
他浑身无力,朝她抱了一个虚弱的拳:“甘拜下风。”
秦蓁转过身,和他一起靠着墙,平视前方,心口的钝痛,有点分不清是因何而起,她轻轻换气缓和。
郑煜星侧头看她,啧啧称奇:“还真是刚夸就喘上了。”
秦蓁不同他计较,淡声道:“郑大人信我吗?”
郑煜星愣了一下,又笑了:“我们合作这么多次,你的水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能更信了。”
秦蓁:“若是信,这事就由我牵头,你配合,不问为什么。”
郑煜星叛逆的拉长音调:“为——什——么——”
为什么?
秦蓁慢慢转过头,面向青年俊朗又疑惑的脸,那些从没想过重提的旧事,随着恶向胆边生,开始蠢蠢欲动。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牵起,手掌往他面前一撑,身子倾过去。
红墙之下,两张侧首对望的脸一点点靠近,青年的脖子渐渐僵硬,却偏要装淡定。
秦蓁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因为,这一次,又是你求我啊。”
郑煜星看着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寸一寸红,又一寸一寸黑。
她说,又。
“你、你……”他心中蹦出一个猜想,心惊肉跳。
秦蓁给了他一个痛快:“记得,没忘,很清晰。”
惊喜吗?
……
卫元洲坚持要送郑芸菡去秦蓁那里,郑芸菡起先还有些犹豫,但见他始终保持着一臂距离,不复私下相处时的亲密,言谈间守礼温和,心里又软噗噗起来。
好难拒绝他啊。
“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卫元洲状似无意的将话题扯到这上头来。
初陷情爱的小姑娘,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抖开,找到更多能与他契合之处——
“同晗双借书看,晗双特别会找书,只要是她觉得好看的,我一定也觉得好看!”
卫元洲认真记下,她喜读书。
“会出门买东西,给自己买,也给大哥二哥他们买……”她红着脸蛋看他一眼,小声道:“以后我也给你买。”
卫元洲忍不住唇角上扬:“好。”
“三哥和姑姑每年都会把御赐的贡品水果送给我,我今年做的樱桃酪和樱桃酒他们都好喜欢,对,我还会酿酒……”
卫元洲眼里的温柔淡去:“果子我也能送,但酒不行,以后也不许随便喝。”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喝!”她皱眉抗议。
卫元洲凉凉道:“露台晚宴,要我帮你回忆吗?”
这个郑芸菡早就查清了:“上次是因为我误拿了女席用来调果酒的原液,那是取自酒膏之下的纯酿,比一般直饮的酒水要浓上好几倍,一整壶灌下去,这才醉了。”
卫元洲不容置喙:“可见你的‘千杯不醉’,很有限制,很讲条件,并非真的能喝。”
见她满脸不高兴,他这才放缓语气,和声道:“要喝也可以,但我得在。”
郑芸菡撇撇嘴:“骑马我也喜欢,但这个我不要与你一起!”
卫元洲挑眉:“上次在马场,你骑得不是很高兴?”
翻旧账这种本事,谁都会,她软软的“哼”了一声,学着他的语气:“长安城外,天木庄里,要我帮你回忆吗!”
卫元洲瞬间气短。
那是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他还很混账的欺负了她。虽然没过多久,她几位哥哥便直接帮她回敬回来。
卫元洲忐忑的探她神情。
她作着生气的样子扭过脸不看他,但当他探头看去时,却见她唇角扬起,眼尾挤满笑意。
压根不是真的生气。
卫元洲心跳漏了一拍,眼神怔然,他原以为,柔是温和解意,娇是生涩含羞,然此刻,她止步于恼怒前的笑容,胜过万千柔情,又在躲开他视线的小动作里,化作让人甘之如饴的娇俏。
卫元洲轻咳一声,淡淡道:“依稀记得,在并州时你我就约定,有机会要再赛一场,可是回来这么久,好像都没找到这个机会。”
她这才转头看他,脸上的笑已然收起,是个严肃的模样。
他往她面前一挪,垂首快速道:“下次赛时,让你欺负回来。”
说完,长腿朝边上一迈,又拉开距离,在郑芸菡诧然的目光里,镇定自若的负手踱步,好像刚才皮那一下,并不是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怀章王。
少顷,卫元洲听到身边的少女噗嗤笑着,软声道:“好呀。”
他轻轻弯唇,目光落在前方。
迎面扑来一阵清风,她舒爽的呼了一声,卫元洲不动声色的看她,眼神渐深。
坦白心意那日,她红着脸小声的说“我太小啦”,纵然他心中有疑惑有猜测,但在这份软绵绵的动人之中,都显得微不足道。
初尝情爱滋味的刺激和新鲜带来的甜蜜让人心中整日放晴愉悦不断,但他们始终会度过这个阶段,在逐渐亲密中,看到更完整的彼此。
他已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完整的,会和他有矛盾摩擦,甚至不契合的郑芸菡。
因为,他比她大这么多,有些事情,他理应更会,然后带着她。
可是,他设想过的情形,在她身上一样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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