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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开始不冷不热、阴阳怪气地自嘲:
“到底是京都女眷中人气极高的温柔贵公子,受个小伤都有人眼巴巴地一大清早赶来送饭。不比我们这些餐风饮雪的粗人,即便手臂险些废掉,也会被忘记及时包扎,遑论是慰劳了。”
符行衣嘴角一抽。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有点刁蛮任性小公主那味儿了。
兴许是在皇宫里玩宫斗的时日太久,挤兑后妃们还有其他公主时的拿腔作调已经融于骨血,他实在是改不掉了,才会这般不伦不类。
分明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眼下却像个没抢到糖果的小孩子。
“唔……”
符行衣斟酌一番,向前走了一步,昂首道:
“待聂将军凯旋归来之后,小人也给您慰劳一回,好不好?”
聂铮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敛了眸,不愿让眼底倒映着的含笑人影被任何人察觉。
唇角却不受抑制地扬起了小小的弧度。
“区区早膳,我若是想要,随时便可令人送来,无需你多此一举。”
符行衣“哦”了一声,故意拖长了尾声,语调还微微上挑。
在聂铮的眼里,面前的少女身着军服,愈显英气勃发,这样笑意吟吟地昂首将自己望着,眸中尽是狡黠的光芒,像只小狐狸。
坏透了。
“聂将军这么说,那就算——”
符行衣磨磨蹭蹭地开口。
聂铮见势不对,立即话锋一转,傲然道:
“不过既然你有此心,我便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感恩戴德的话免了。”
符行衣委实想笑,更想将他揍一顿:坦率一点会死吗?
于是故意温吞地道:“其实聂将军是羡慕李大人可以被人关心吧?”
聂铮仿佛被烧熟的沸水从头泼下,浑身猛地一颤。
“一派胡言!”
他恼羞成怒,与符行衣四目相对,却喉头发紧,竟连一句囫囵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还是轻轻吸了一口冰霜的寒气后,才一字一句道:“只有无能之辈才会渴望旁人的在乎。”
符行衣并未多言,只缄默不语。
在外人看来,定澜公主是东齐皇帝最珍视的孩子。
可要是真像传言中那般疼爱,皇帝就不会狠心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受此奇耻大辱。
东齐国女子的地位低下,即便生为公主,也大多是和亲与联姻的命运,几乎无一善终。
聂铮本该是皇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建功立业,甚至可以继承皇位。
结果现在沦落至此,不得不假死,再借用已故老王爷的私生子身份,才能苟延残喘。
即便再怎么战功赫赫,背地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戏弄嘲笑他。
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是什么,他终究从出生起就被伪装成女人。
整整十八年,日日夜夜都要提心吊胆,再正常的人都得被活生生地逼成变态。
聂铮如今只是脾气古怪了一些,心肠却不坏,已是极为难得了。
“身不由己,心又岂能由己。”
符行衣浅浅一笑,随口道:“卯时要到了,聂大将军还不启程么?”
聂铮一丝不苟地定神看了她片刻,俊脸突然逼近,认真地道:
“想要为你方才的失言污蔑将功折罪,便断然不可能只有一回。”
符行衣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一时没太懂他的意思:“嗯?”
“每日晨间我都要见到你。”
他潮湿而温热的呼吸缓缓地萦绕在自己的鼻翼间,距离近得自己几乎能数清他的眼睫,像蝶翼般轻薄而卷翘。
“你不准不来。”
说罢,他赫然转身离去,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变粉。
直至成了天际初日缓缓升起时的绯红。
初升的朝阳透过浓厚的云层,为大地洒下一层柔和的薄光。
男人纵身上马,原是锋利冰冷的侧面轮廓也因晨曦而柔和了几分,看不出在自己面前的半分局促不安。
反之,他端得是沉着冷静,不急不躁,仿佛胜券在握,即便泰山崩于面前亦不改其色。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木拒马被镇守于千机营地内的军士们缓缓拉开,留出可容两辆辎重马车并排前行的道路。
行军中的排阵与正式交战时不同。
人数最少的炮兵携□□及“手把口”冲锋在前,战斗主力的步兵装备鸟铳紧随其后。
聂铮与几名副将、参将位处中枢位置,载有“盏口将军”的辎重马车行于最后。
骑兵均配备有“震天雷”,位列两翼,以便随时照应前后。
随着行伍大军逐渐远离,聂铮的背影也消失不见,符行衣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神也格外晦暗,掌心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面颊。
好想……
再狠狠地蹂.躏美人一次。
她笑得像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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