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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世间匆匆,春花归家时,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晚膳时辰已过,腹中竟也不觉饥饿。
仙姿是个扛不住饿的,一到家就一头扎进厨房。春花绕过前庭,正要往书房去,不意撞见祖父长孙恕手里捧着个茶碗,挨在太师椅中,昏昏睡去,鼾声如震。
春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茶碗从老人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老人鼻子一抽,腾地打了个喷嚏,自己把自己从椅上弹了起来。春花也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茶碗翻到地上碎成几瓣。
长孙恕懵然睁眼,便看见春花小混蛋恭顺娴静地站在面前。
“怎么回事儿?我睡着了?”再看一眼地上,“是你把爷爷的茶碗给打了。”
“没有啊,”春花无辜道,“爷爷,我刚回来,你就是这个样子啦。”
“……”长孙恕没精力和她计较,捋捋胡子:“你回来的正好,爷爷等你一天了。”
“欸?”春花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长孙恕一指案上:“你来看看,这都是爷爷在城中搜罗来的青年才俊的画像,每一个都知书达礼,家境清白,上有兄长,情愿入赘……”
“哎呀,爷爷!”她一拍额头,“我想起还有几十本账本没有看,我得……”
长孙恕揪着后领把她摁在太师椅上。
瞅一眼堆成小山的画卷,春花恨不得当场滩成一滩油汗。
汴陵城哪来这么多上有兄长还至今未娶的才俊啊?
“坐好!这么大的姑娘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长孙恕瞪了她一眼,仿佛怕她唐突了画卷里的美少年似的。
“……先看这位,这是办私塾的吕先生的二儿子,学富五车,我见过,人很秀气,性情也文雅,吵架一定吵不过你。”
“还有这个。这是卢老爷家的小儿子,脾气好,人老实,长得也不错,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
春花翻了个白眼:“爷爷,咱们这是要招女婿还是吃人肉啊?”
“你正经一点!”长孙恕想把这小混蛋的嘴缝起来。
“这个我觉得是最适合的了。虽然家境穷些,但是上无双亲,只有一个弟弟,人也是老实憨厚,将来咱把他弟弟接过来同住,也省了你与公婆应酬的工夫了。”
春花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
“爷爷,别人相女婿都要找聪明能干的,您给我找的,怎么都是老实,脾气好的?听上去没一个脑子好用的。”
话刚落音,头上就挨了一卷轴。
“不是个蠢的,怎么能心甘情愿跳你这火坑!”
“爷爷,我也没有这么差吧……”春花揉着被祖父打疼的脑壳,转了转眼睛;“咱们好歹也是和吴王世子指腹为婚的人家……嘶!”
她话音未落,便又挨了一记,这回是真打疼了。
“说过多少次,这话休要再提!”长孙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婚书么?有媒证吗?王爷认过这事儿么?”
春花讪讪:“我晓得,这不过是我娘和王妃未出阁时的一句戏言,作不得数。这几年,若不是王妃觉得亏欠了咱们家,怎么会对我如此照顾。”
“你知道就好。”长孙恕长叹了一声。
“前几年,世子的身子最不好的那时候,王妃也同我提过此事。不过你哥哥那时太混账,家里全靠你支撑,我老头子对外咬死了,只准招赘,王妃便也没有再提。”长孙恕半耷拉着眼皮,瞥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怪爷爷坏了你的豪门姻缘吧?”
“你这几年花了重金到处为他寻医问药,爷爷都看在眼里。只怕你因为你娘的一句戏言误了终身。”
春花笑笑:“爷爷,我同世子,实实在在只有兄妹之情。我盼他身子康复,确是真心实意,没有私念。”
长孙恕微微安了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吗?真把你送进吴王府,就你这自以为是又任性的脾气,有几个脑袋够砍?他们是皇族,是官宦,咱们长孙家是民,就算生意做得再大,也是平头百姓,可不能再和官宦人家沾上任何关系,像你爹那样,徒惹了一身是非。”
“……”
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吃不上饭了。春花默默从腰里摸出两个蜜饯儿,趁着垂头丧气作忏悔状的时候塞进嘴里。
“唉,也我太心软,太纵容你们。想当年你们父母死的早,我老头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想要星星月亮,我都上天去摘……”
“……”
长孙恕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老泪:“来看看这个,面相宽厚,眉心有痣,一看就是个好拿捏,好算计的软柿子……”
春花突然福至心灵,截断了长孙恕的话头:“爷爷,成亲什么的,总该有个长幼之分吧?从前哥哥不在家便罢了,如今他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您还不赶紧给他踅摸个好媳妇?”
提起长孙石渠,老头子就来气:“那个混账,还没成亲就闹出个儿子,有哪个好人家的闺秀肯嫁给他?依我看,他就跟烟柔凑合过一辈子得了。”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愣,“这几日不见烟柔来请安,可是在石渠那受了什么委屈?”
春花顿了一顿,复又笑道:“怎么会呢?烟柔那日在船上受了风寒,大夫说,看着有些像瘴疫,担心传给家人,故此我将她挪去城外庄子上住了,请了大夫专门照看。”
长孙恕皱起眉:“怎么好好地就病了呢?这姑娘也是命苦之人,进了咱们家门,便不能苛待她。石渠是个粗心的,你多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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