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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月,汴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断妄司暂时接管了汴陵的各项事务,朝廷拨下银两,由韩抉坐镇馆驿,负责汴陵的各项重建,知府曲廉戴罪留职,全力辅助。
京中传来旨意,吴王夫妇骄奢淫逸,瞒上弄权,当贬为庶民,阖族流放。然今上念其身后无依,将流放之刑改为押往京城圈禁,圣谕终生不得赦。
澄心观霍善道尊妖言惑众,为虎作伥,戕害黎民,暂交断妄司关押,秋后问斩。
两年前采办使苏玠身死,现已查明为吴王、霍善道尊所害,当还其清名,昭告天下。
吴王府在汴陵根基颇深,城中的高门大户闻听此事,各怀忐忑,然而等了多日,并未见牵连他人,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汴陵大乱的那一日,老太爷梁远昌突发失心疯,亲手打死了嫡孙梁昭,其后梁远昌一病不起,没过几日便撒手人寰,梁家由长子梁兴接手掌家。梁家过往生意与吴王府牵绊最深,受到的打击也最大,梁兴短视武断,没几日便将家业折腾得七零八落,不知如何收场。无奈之下,梁兴只得将家中最赚钱的营造行生意折价变卖,以抵消眼前的债务。
另一头的寻家,生意上受到的打击不若梁家那样大,倒还是能平安过渡。然而寻家内斗日盛,大房的寻仁瑞身染重病,不能视事,无奈之下,终于答应了由大小姐寻静宜做主,与各房分家。寻静宜只要了几间寻记香药局,其余如钱庄当铺等,竟都拱手让了人。寻家一拆为几,自然再没了往日的风光。
汴陵商界,一家独大的,只剩了长孙家。
春花领着小章、李俏儿来到商会会馆时,除了梁家,整个汴陵有些名望的商人都到齐了。
众人见她进了门,纷纷起立相迎,将她让到上首。面面相觑了一阵,众人又各自叹气,并不开口。
春花挑起眉:“诸位专程请我过来,想必是有紧要话说,何不直言?”
众人沉默了一阵,终是做香药的秦炳坤开了口:
“春花老板,坊间传言,汴陵财脉被妖怪吞了,可有此事?”
春花笑了笑,施施然落座:“秦老板何出此言?”
从前她虽担了商会会长的虚名,但会中老头儿们只把她当个干活儿的年轻人。如今却大不一样,寻梁两家一出事,众人一下没有了主心骨,竟是擎等着她来拿主意。小章和李俏儿往她身后左右一站,一个拎算盘,一个抱着把刀,很有些行首大拿的排场。
秦炳坤与她有嫌隙,但如今没有旁的大树可靠,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日有怪龙升空吞了许多金银财宝,百姓们都看见了!寻家、梁家、吴王府先后出事,人们都在传言,汴陵的财脉已经断了,今后汴陵的生意,再没从前好做了!”
余人听了这话,纷纷响应:
“可不是么!我们鸳鸯湖边的饭庄,近日少了一半客流!”
“我家的布庄上外地客商的订单减了三成!”
“还有我家,库房的药材没来由受了潮,有一半都不能用了!”
商人们各自抱怨,恐慌的情绪相互叠加,逐渐扩散,声量也渐渐高起来。
春花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当真觉得,从前的生意很好做么?”
“刘伯父的饭庄,三年前也曾有过门可罗雀的时候,几乎要将铺子盘出去,您领着大师傅闭门钻研了几个月,终于做出几道独此一家的招牌菜,刘记饭庄的名声一下子就响彻了大江南北。”
“赵叔叔家的布庄,年年把学徒们撒出去皇朝各处搜集新的纹样设计,应季出爆款的时候,布庄上下七天七夜都没人能睡觉。”
“至于鲁伯父,您家的司库只得两个,人手不足。我提醒了您多少次要加人,您却吝惜那点人工迟迟不加。如今药材照管不周受了潮,和汴陵财脉又有什么关系!”
“各位叔伯,从前咱们说汴陵有财脉,是说给来往的客商听的。但咱们自己打理生意,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可有过一丝懈怠?行商坐贾,唯一不变的,就是变。若不能应时而变,难道真靠财脉来永葆富贵么?”
秦炳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如今汴陵你一家独大,你家生意最好做,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春花默了默,半晌,幽幽道:
“各位叔伯,既然尊春花一声会长,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众人莫名其妙,互看一眼,都点了点头,请她继续。
春花舒了口气,娓娓而谈:
“前几日,来了个岭南客商,同我讲了件他家乡人人皆知的故事。”
“说是有位当地巨富,新置了处宅院,请了位阴阳先生来看风水。巨富命人赶着马车,领着先生往新宅而去,行到一条岔路边,忽间一孩童疾奔而至,车夫连忙勒马停下。孩童跑过后,巨富却让车夫停在远处,继续等待。阴阳先生不解相询,巨富道,孩童不会无故在道上奔跑,若有一孩童奔逃,定是后面有别的孩童在追他。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一群孩童打闹嬉笑而至。”
“车夫继续驱车上路,来到巨富新置的宅院,院前有一大荔枝树,树上有群鸟飞起喧闹。车夫停车高叱了一声,巨富立时大惊,奔到树下张开双臂。阴阳先生又不解,巨富道,村中时有孩童到荔枝树上偷荔枝,他经过时只做不知。若是高声叫喊,恐怕孩童们受了惊,从树上跌落下来,岂不危险?”
“阴阳先生听巨富说了这两番话,猛然击掌,说这宅院的风水,他不必看了。”
春花环视一周:“众位叔伯可知那阴阳先生为何如此说?”
众人懵然摇头。
春花笑了笑:
“阴阳先生说,公在何处,何处便是好风水。”
众人俱是一怔。
春花站起身来,盈盈向商会众人行了个郑重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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